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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瑶说着,素手遥遥指向被小丫头紧紧捏在手心里的荷包。

小丫头脸一白,下意识攥紧,很显然,她一早就已经查验,也发现了那个瑶字,只是看她模样,很显然是舍不得,也不愿意归还的。

崔瑶忍不住嗤了一声,把目光从小丫头身上收回,继续看向那看似衣着华丽富贵,却又偏居在这巷子里的妇人。

毕竟,要不要归还,不是一个小丫头说了算的。

而且若是她们存心昧下,应该也不会出门来,想来,也是查验过里面银两不多,又见荷包料子华贵,这才出来探寻,想谋个大的。

一时间,不知该庆幸她们没有发现夹层,还主动出门来寻,还是该鄙夷看着富贵无淫,可其实就是绣花枕头包藏祸心贪心了。

想着,她心思一转,抬眸扫了一圈,这才想起,住在这里的,还打扮的表面富贵,多半是哪家大户偷养在外面的外室,穿的虽好,可手里的现银也未必多。

甚至可能是哪家色欲熏心的家主,从哪家娼馆里赎身养在外面的红粉花魁。

如此想着,她眼底已经噙起一抹鄙夷的笑,可面儿上却又不显露分毫,对着富贵女子阮娘淡淡一笑,“这位娘子,这荷包里也没几个银子,我重视它,只不过是因为这是我一个很重要的姐妹送给我的…”

说着,她脑海里还真闪烁了一下,想起这荷包上的瑶,是当初木婉云帮她绣上去的,就连绣荷包用的料子也是木婉云给的。

可这并没有让她惦念木婉云的好,反而觉得羞辱难当。

当然,她之所以留着这荷包,可不是想提醒自己木婉云对自己曾经多好,反而恰恰是因为那个丑陋不堪地瑶出自木婉云之手。

木婉云很多地方都比她强上不知多少。

可偏偏绣工比她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饶是如此,她还是主动央求她帮她绣了荷包,无他,就是想每天看着,提醒自己,自己并不是全然不如木婉云。

都已经是几年前的事了,她此时想起,竟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像是被打开了记忆闸门,跟木婉云过去的记忆和细节一起钻入脑海中。

她突然忍不住想,若是当初,她没有跟木婉云交恶,也没有在她已经察觉沈阔外面有女人的情况下,还怂恿她去跳火坑,让她憎恶怀疑自己,亦或者,在木家人一起针对她的时候,能站出来替她说几句话,如今,她的境况会不会不同?!

不,不会。

崔瑶很快就打破自己的幻想。

甚至咬牙告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木婉云就是个贱人,她就是见不得别人好,她就算是跟以前一样做小伏低,木婉云也不会真心对她的。

似乎只有如此想,她心里才不会后悔。

她用力攥紧手,任由指甲掐入肉里,刺痛让她理智回笼,她仍旧淡笑着,看向一头华贵首饰的阮娘,刚要开口,就听一旁的小丫头牙尖锐利道。

“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说不定,你就是那个小贼,怕被主人家发现,才故意丢到我们院子里。“

说着,还鄙夷的上一次扫了一眼崔瑶,“现在很多毛贼也穿的人模人样的…”

“你?!”

饶是崔瑶已经做足了被刁难,被趁机讹诈的准备,还是被气到了,脸上的神色被怒气和不屑取代,让她脸上多出几丝恼恨和尖酸刻薄出来,眉眼之间笼着一丝戾气,恨恨打量了小丫头一眼,还有她身边一直不作声的阮娘两眼,别以为她看不出来,这阮娘看似不说话,难听话和事都是小丫头在做,在说,可她不是眼盲心瞎,哪里看不出,小丫头都是看阮娘眼色行事。

呸,什么腌臜东西,还真是能装!

“好了,你少说两句吧。”

许是被盯着打量不舒服,一直不出声的阮娘,终于舍得张嘴出声,脸上也是挂着温和的笑,看似对着小丫头使眼色,劝诫,“我看这位夫人不像是那种人,你虽然被砸到头,可也没有受太重的伤,倒是不如做个好事,把荷包还给这位夫人…”

岂料话音未落,小丫头就一脸抗拒,委屈的咬着嘴唇跺脚,“娘子,你怎么能信她?再说,难不成我就白挨了打…”

说着,小丫头眼睛落在崔瑶身上,上下打量她好几眼,见她穿的富贵,可头上只用一个银钗绾发,眼底不免又冷下来,直到瞥见她手腕上露出来的一角玉镯子,虽然只露出一角,可她跟着娘子也是见识过好东西的,那镯子玉质温厚毫无瑕疵,一看就是好东西,当即再也挪不开眼。

阮娘见状,似乎也有些为难,直叹气,还对崔瑶无奈摇头,“这位夫人,我这丫头刚才在院子里,无端被砸到头…”

意思很明显不过。

崔瑶早就想到她们会趁机讹人,心里鄙夷,脸上却隐忍一笑,正要抬手去拔下簪子,却听到一声嗤笑,手下动作顿时一滞,抬头,就看到主仆二人,目光直直盯着自己皓腕上露出来的一截玉镯子,当下,心里一紧,暗暗咬牙,怎么忘记了这里?!

可让她赔出去一个镯子,她也是万万不能的。

这镯子还是当初她从木婉云那里得来的,说起来,呸,往事不提,总之,这镯子的具体价值她虽然不知,可肯定也是值些银子的,而且,她如今留下首饰不多了,她是绝不会送出去。

想着,她把袖子拉了拉,盖住镯子,还是拔下银簪,递到小丫头面前,只希望她见好就收,笑道,“虽然拾金不昧不是人人该有的,可是我也不好跟一个小丫头作难,这里面也就几十两碎银子,你可以留下,算作你挨了那一下的药钱,应当是够的,不够的花,这根银钗多少也值几个…”

说着,不再理会小丫头,转而看向阮娘,“这位娘子,买个丫头也花不了几个银子,只是,我觉得做人还是该眼光格局大一些,如此,才能走出陋巷,看到更广阔的风景。”

说着,还特意抬头扫了一眼狭窄的巷子,巷子很窄,马车都容不下。

她的暗喻再明显不过。

阮娘脸色登时便耷拉下来,也没了之前的春风和煦,不阴不阳回了一句,“不劳夫人费心。”

察觉阮娘不快,崔瑶反倒是一扫之前的郁气,转而一边把手里的银簪子往小丫头跟前递,一边就要去拿荷包。

可就在她要触及荷包的时候,却被阮娘快速一挡,声音接着砸下。

“我想世上相似的东西何其多,这荷包又是人人常用之物,也不能仅凭娘子三言两语,就断定是娘子的,万一真被我这丫头说中了,我们给了你,到时候真正的主人来寻,我们也不好交代…”

说着,她语气微微一顿,轻扫了一眼崔瑶,眼底也带着一丝讥讽,似乎是嘲讽崔瑶口口声声说荷包重要,却舍不下个镯子,这么想着,她也说出口,“夫人一身衣服不菲,想来是不差这个荷包的,就扯为难我们小门小户出…”

“你什意思,你想昧下?”

崔瑶心里暗叫不好,对上阮娘戏谑又疑惑的目光,又告诫自己冷静,随之暗暗咬牙,心里暗比较着镯子的价值和荷包里的银票,最后一咬牙,正要撸下镯子了事,结果,却看到阮娘正好含笑打量的眸子。

眼前这位穿着富贵的夫人,分明是个视钱如命不舍财的,可是却为了一只里面没多少银子的旧荷包这般下狠心,这让她嗅到了一丝不对劲。

很快暗暗捏紧手里的荷包,暗暗琢磨,莫非荷包里另有乾坤?

若是如此,倒是不好交出去。

她的疑惑和盘算,全都落在了崔瑶眼里。

崔瑶心里慌乱一批,顾不得多想,就要撸下镯子,抢回荷包,可是她的急迫,更是印证了阮娘的猜测,递了个眼神给小丫头,随即还是把荷包收好,正要开口,就听到崔瑶不悦嗤道。

“娘子,你捡到荷包,我感激你,也愿意赠予镯子,作为报酬,可你如此,是不是太…”

说着,她就看到阮娘要关上门,崔瑶心里立即急了,顾不得什么脸面不脸面,直接用抬腿别住门,然后放声喊道,“来人,抓小偷,穿的人模人样的,怎么还偷人家荷包,里面没几个碎银子,难不成,这巷子里住着的,都是鸡鸣狗盗之辈。“

巷子狭窄,户与户之间,挨的很近,又是大白天,崔瑶这一声下去,很快,好几家都打开门探出头来查看。

阮娘气的羞红了脸,用力绞着帕子,眼里泫然欲泣。

小丫头名唤翠儿,也是立即放声哭嚎,“你这妇人怎么谎话张口就来,你青天白日污蔑个人,我家娘子哪里是你能污蔑的,你说荷包是你的,就是你的?要真是你的,怎么不愿意去衙门,我看小偷分明是你…”

崔瑶没想到还遇上硬茬了,心一横,说去衙门就去衙门。

外面吵吵嚷嚷,院子里正陪两个孩子练字的木蔺,听到动静,连忙放下手里的笔,蹙着眉,闻声往外走。

两个孩子正是贪玩的年纪,平日里被拘着读书写字,这会儿见爹爹往外走,也连忙放下手里的纸笔,跟着一起出去。

半开的门外,已经聚集了不少的人。

吵吵嚷嚷,依稀还能听到阮娘的哭诉,还有翠儿的争执反驳。

“发生何事?!”

木蔺一向爱重面子,虽然把阮娘安顿在这里,可是却很少露面,可此时红粉佳人受了委屈,他也忍不下去,当即拨开人群走了出去,做了十几年太傅,虽然没有多少政绩,可每天上朝点卯,耳濡目染,也沾染了一身官威,何况,他上一世也做过一段时间有实权的权臣,此时,他往外一站,虽然年纪略大,可是却不敢让人轻视。

阮娘见他出来,讶然同时,仿佛寻见了主心骨,软着声音,娇滴滴,就扑进来木蔺怀里。

“夫君,你可得为我做主啊,奴家真不是夫人说的那种人…”

“老爷,这夫人欺负娘子,还说…”

翠儿也疾言厉色的告状,还不忘给崔瑶一记眼刀,而崔瑶本是攒了一肚子怒气,陡然听到熟悉的声音,怔愣不已,猛地抬头,就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等崔瑶彻底看清来人的样貌后,已经彻底傻掉了,嘴唇蠕动,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而也是这时,一路跌跌撞撞,走走停停,还被好几个好心人指路搀扶,才寻儿媳寻过来的木夫人,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一眼看到人群内,抱着旁的女人温柔安抚的木蔺,她直接没忍住尖叫出声,“老,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