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已经过去近百年,所以记得的不多,可钦天监却记得清清楚楚。
毕竟,每一任钦天监监正,都需要对这等鬼怪乱神之事记得清楚,尤其,这件事当初也有他们钦天监佐证,不管是不是真的示下,他们钦天监说是那就是。
想着,钦天监监正觉得他们钦天监都成了皇帝指鹿为马的帮凶了,可是他们却不敢不从。
唉。
正心里暗暗叫苦,钦天监监正殷正就听到新帝谢君墨一副恍然大悟的语气道,“朕想起来了,是有这回事,胜德帝啊,那可是一代明君,算下来,是朕的祖爷爷了,胜德帝时期,刚建国不足三十年,几任皇帝又频频出事,政权不稳,国家贫弱,周围强国环伺,敌强我弱,当时好几任公主都被派出去和亲,可是都不到一年,就传回死讯,敌国还大言不惭侮辱我国公主,说他们不守妇道,还要我国割地赔款要岁贡,当时的满朝文武都劝胜德帝忍耐答应,可胜德帝大怒,坚持不妥协,后来倾国一战,终于,打败了欺辱我国多年的犬戎,现在,那犬戎早就不存在了,可我天朝却依旧屹立不倒…”
说到激动处,谢君墨甚至重重拍了御案好几下,震耳欲聋,让人不禁热血澎湃。
见状,有有眼力劲的朝臣纷纷跪拜,高呼,“胜德帝圣明,陛下圣明。”
镇国公和安国侯的人互相对了个眼色,即便武将在这些事上迟钝些,也能感觉到谢君墨话里有话。
可是身为武将,尤其是对过去历史人物本就追捧的武将,此时听到过去先祖的辉煌事迹,也是热血沸腾。
镇国公就是如此。
加之,之前安国侯有意让他当出头鸟,他心里憋着一股火,这会儿,安国侯对他示意,他也只放当看不见。
安国侯林玄脸色渐渐暗沉下去,心道,这老东西,脾气还是那么大。
这也是他们本来才是朝堂上最有力的势力,却被谢君墨一点点拔除的原因。
之前也不是没合作过,可每次都没什么结果。
他承认自己心思多些,可是镇国公这老东西脾气未免也太大了。
想着,安国侯又看了一眼镇国公,见对方始终不为所动,也有些歇了气。
而谢君墨显然也是了解他们内部本就难以一条心,坐在高位上,看着一个想说话,另一个扭头不理会,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言归正传,满朝文武夸赞奉承了胜德帝一会儿,谢君墨就自然而然接了话过去,“看来异象之事绝非都是怪力乱神,祖宗示下也不可不信啊…”
说着,又语气严肃了几分,“若是当年没有祖皇帝示下,当时的皇帝听信谗言立了其他人为太子,哪儿有盛德帝,那咱们天朝说不定早就被犬戎吞并…”
此话一出,满朝文武更是吓得跪了一地,纷纷高呼,“祖皇帝英明,胜德帝英明,陛下英明…”
谢君墨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抬手示意诸位大臣先起来,随之才又一脸严肃看向来汇报的看守皇陵的小吏,“对了,你刚才说陵寝炸后,浮现出一幅石画,那画上内容,你可还记得?!”
“臣,小臣描摹下来…”
说着,小官从袖子里掏出一幅画,双手高举过头顶。
谢君墨对三宝递了个眼色,三宝立即从台阶上下去,接过画,又转身回到谢君墨身边。
谢君墨接过来画,轻扫了一眼,随之眉眼之间难掩喜色,可还是强压住,一副看不懂需要解读的样子,对着一侧钦天监监正招手,“监正,你来帮朕看看,先帝示下这幅画是什么意思?!”
监正暗道,什么意思,这画还是昨个儿咱们一起想出来的,可是面儿上却是一副好奇又恭敬的样子,等着三宝公公把画递过去,就双手捧着画,开始蹙眉认真沉思起来。
“禀报陛下,微臣觉得这应该是个人名…”
“人名?何人?父皇为何突然示下一个人?监正可能解读出来?!”
“臣试试。”
监正恭敬答着,随即若有所思念念有词,一副认真解读的样子。
他附近的官员都努力伸长脖子去看,当看到画上内容,直接震惊的差点没失声喊出来。
这画,这还需要解读?
这画上就三样东西,一棵树,一个碗,还有天上一朵云,好吧,还有一个老者。
总而言之,就是一个老者手里拿着一个破碗,仰头看着天上的云彩。
再联想陛下要立木婉云为后,那不就是显而易见。
可心里再明白,谁也不敢多说,只能等钦天监监正煞有其事的分析。
只是看监正的目光却透着一股子鄙夷。
他们原本就觉得钦天监是装神弄鬼,此时可算是找到了证据。
之前还只是怀疑,如今却已经断定,这一切都是他和陛下搞出来的。
唉,他们这位陛下为了立木婉云为后,还真是挖空心思。
都把祖皇帝和胜德帝搬出来了,又是托梦又是诈皇陵,嗯,看来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了。
只是,这些跟他们没关系。
有的人看到了,心里明白了怎么回事,却很快老僧入定,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可还有一些人抓心挠肺,想看清楚,却碍于距离比较远,只能干着急。
而钦天监监正一番蹙眉沉思,终于窥见亮光,神色大喜之后,开始解读,只是原本一幅一眼就能看明白的画,愣是被他解读的玄之又玄。
就连谢君墨都面露微讶,想不到钦天监正这么能忽悠,不过他乐见其成,说的玄之又玄,大家才会更容易相信。
而钦天监监正心里也苦,主要是太仓促,这幅画没来的及细细琢磨,所以,他只能绞尽脑汁搜肠刮肚,说的晦涩难懂些。
可不管怎么扯玄学,最后还是归结为一个字,“木婉云。”
“什么,木婉云?!”
谢君墨极为配合,就算满朝文武都知道他的意图,就算立后圣旨都已经下了,可是他就是要装作不知道,才知道一样。
“竟然会是她?”
谢君墨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随之压下嘴角笑意,若有所思问道,“那监正看,父皇赐下这样一个名字,是何用意?!”
安国侯和镇国公这下都急了,纷纷上前要出声,可谢君墨哪里给他们机会,直接抬手制止他们,专注看向监正,“监正,你继续说。”
“陛下昨夜梦到先帝,先帝大骂陛下,让陛下赶紧立后,皇陵又出现这样一幅画,臣斗胆…”
“你好大的狗胆,殷正,你妖言惑众,蛊惑…”
“镇国公,你说他蛊惑我,那你说,父皇为何无缘无故入梦大骂我,又为何皇陵会出现异象?!”
镇国公有些懵,下意识想开口说还不是你搞的鬼,不就是想立木婉云为后,可是他再蠢笨,也知道这些事不能拿到台面儿上来说。
再说,皇帝还搬出胜德帝时候的事情,他还能说一百年前谢家人就干过这样的事,这不过是效仿先祖。
镇国公嘴角抽搐,可是又不敢说,憋的老脸通红。
“看来镇国公也无法解读,既然如此,就不要大放厥词,不然,你阻挠父皇圣裁,父皇晚上可会入梦找你…”
说着,谢君墨干咳一声,压下胸腔的笑意,又端正了一些,看向殷正,“你继续说。”
“微臣弄明白了,先皇应当是帮陛下选中了中宫人选,这个人就是木婉云。”
监正可算是把最重要的一句说出来了,说完长出一口气,唉,这后面就不需要他了吧?
想着,他还往后退了一步,暗暗缩了缩身子。
谢君墨听完,一脸严肃,嘴里还念念有词,“竟然是她,不过她向朝廷进献火药和冶铁技术,这可是于国有大功,而且,朕推行新令,凡和离女子,都要归家嫁人,就连安国侯和镇国公都以身作则,勒令族里女子当为楷模,这正是有他们的带头,新令才推行如此顺利。”
闻言,安国侯和镇国公脸色难看,恨不得立即补上一句,还不起你诓骗我们?
可谁也没有让话从嘴里跑出去。
谢君墨赞许地看了他们一眼,直接接话,“爱卿都如此,朕也该以身作则…”
说着,就要下旨册封,可是镇国公却等不及了,只是这次他学聪明了,没有自己当出头鸟,而是狠狠推了安国侯一把,又大声道,“什么,安国侯你对那幅画有不同的见解,那你大声点,可不能让陛下走歪路,立后可是大事,后位若是不正,那国家社稷岌岌可危…”
说着,又抬腿踢了安国侯一脚。
安国侯猝不及防,直接被踹到了御阶前。
还差一点失了仪态。
谢君墨把这一幕收入眼中,却只能继续稳坐高台,一副认真的询问道,“安国侯有不同的见解,那安国侯来说说看。”
心里却嗤之以鼻,难不成他还能就着这幅画临时编造出个名字来。
安国侯心里都要恨死镇国公了,却不得不端着姿态,站起来,一边整理了容颜,一边双手接过这幅画,当眼睛完全落在那幅画上的时候,他即便是早就有了准备,还是嘴角抽了抽。
随之目光扫了一眼右侧的钦天监监正,暗道,还真是能瞎扯,最后又恶狠狠瞪了一眼镇国公,随之才集中精神开始看画。
画上内容其实一看就是木婉云。
可他知道,不能当众说破皇帝和钦天监监正的猫腻,那只能解读出另外一个人来,而这个人只能是他这一派的。
树,碗,云,老者。
有了。
他突然脑中一闪,随之喜不自禁,“陛下,臣解读出来了,这个人不是旁人,正是微臣的姑姑,林云晚,而且,她当年可是为国祈福,虽然已经年近三十,可是这画上刚好有个老者,岂不是正对应了这个老字?!”
此话一出,满殿都傻眼了。
谢君墨也傻眼了。
他震惊的看着安国侯,没想到,他还真能?
“陛下,这可是先皇亲自挑选的儿媳…“
说罢,暗暗扫了一眼镇国公,眼底是掩饰不住的得意,镇国公嘴角抽了抽,暗道,安国侯可真是疯了,林云晚,不就是当年偷情败坏门风被送去寺庙的那个荡妇?
她做皇后?
可真敢说!
可是又后悔,怎么他们家就没有能对的上那幅破画的人名,一边想着,一边在脑海里努力搜寻,嫡支没有,旁支也成。
只要能想出来,那皇后就出自他们家了。
谢君墨起初也没想起林云晚是谁,还是三宝收到新帝一派官员的示意,跑去听了一耳朵才知道,谢君墨听完,脸黑的跟炭,眉头皱的懵当场夹死苍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