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老夫人神情呆滞木讷的看着卢枫越走越远,整个人都没了半分反应。
而与此同时,因为昨夜突发状况,期盼许久的乞巧节突然中断,成了京中无数人心头的遗憾。
好在遗憾没有持续多久,官府就张贴了告示,言明乞巧节延续三天,期间不需要宵禁。
告示一经张贴,就引起全城轰动。
槐园。
红玉从外面回来,便把第一手消息宣扬出去。
府里人人都兴高采烈,毕竟,他们小姐仁慈,乞巧节允许他们可以自由出府游玩,甚至还派发了赏钱,原本他们还为没有玩尽兴而遗憾,没想到,还有弥补的机会。
而且三天,整整三天。
就是元宵和七夕也只是允许一天不宵禁而已。
激动之余,也忍不住猜测,是什么让上头突然良心发现?
因为抓捕罪犯,耽搁大家伙过节?
不可能的。
以前这种事也不是没有过,也不见特例的。
槐园里的都是层层筛选留下的,对木婉云都忠心耿耿,亦对她和新帝的事情有所了解。
自然也对沈阔和卢倩深恶痛绝。
有的猜测是因为抓住沈阔,上头高兴,也有的说,肯定是皇帝姑爷想弥补自家小姐。
底下的人议论了什么,都逃不过红玉的耳朵,她转头就说给木婉云听,最近她胆子愈发大了,语气里还带着些微打趣,“小姐,您说,陛下会不会再约您?!”
话音未落,就有管家急匆匆跑来,手里还捧着一封书信,到了跟前,恭敬行礼后,便把门房递上来的书信奉上。
红玉虽然好奇谁人所送,可还是谨守本分退守在一旁。
木婉云打开书信,拿出里面的信纸,偌大一张,只有寥寥数语,似乎是一处地址。
她对京城虽然还算熟悉,也不是处处皆知,何况,这里面还写了只让她一人到,她虽然心里隐有猜测,却也不敢冒然应下,万一是有人像浑水摸鱼…
可下一秒,就打消了疑虑。
随之,嘴角浮起一抹了然的笑来。
红玉和绿俏,被她一会儿拧眉凝重,一会儿又兀自勾唇的样子,弄的不解。
木婉云抬眸扫了他们一眼,也不瞒着,直接把信纸递了过去。
两人一人握着一边扫了一眼,看完,都不说话。
只是坚定的要求晚上都要跟上。
木婉云摆摆手,“好了,不会有事,我心里有数的。”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又看向自家小姐,似乎还想劝说什么,可看着自家小姐不容置喙的样子,也没有再说话。
转眼,华灯初上。
夜幕降临的时候,天一酒楼方向燃放起盛大的烟火,一下子,把夜空,和京城百姓的热闹繁华都给点燃。
木婉云也摆脱护卫,独自一人到了信中所写的地址。
月明星稀,廊桥之下,只见一道身影遥遥立在那儿。
听到脚步声,才闻声转身。
颀长身姿凭栏而立,一袭藏青色长袍衬得人丰神俊朗郎艳独绝,而他那双幽深又专注的眸子,透过红色狐狸面具,看着她一步步走来,嘴角不由自主挂起一抹温暖的笑。
他其实不确信她会来。
虽然他们通了不下几十封信,可他没把握她会识得,何况他今日有意没用平常通信常用的字体,而只是在某些经常用到的字上留了些小细节。
他在赌她对他用心。
好在她来了,他赢了。
思及此,他发自肺腑的想笑。
在她快要走近的时候,快走几步相迎,在她准备行礼的时候,抢先一步把她扶起来,触及她略微发凉的手,几乎毫不犹豫的解开身上的披风给她系上,又从背后拿出一个跟他所戴相配的面具,递给她,“戴上。”
说着,又似乎改了主意,亲自为她戴上,然后握住她的手,顺着廊桥往前。
“昨夜没有好好说话,今天,咱们只是京城百姓里最普通的一对,不知,婉云,可否一起?!”
此话一出,木婉云心中还是一顿,他的意思是,不仅仅是在这里,还要去人群之中。
不禁回眸跟他对视。
似乎是看出她心里所想,谢君墨握住她手的手更加用力,几乎是不由分说拉着她就往人群鼎沸的地方走去。
“朕今日实在是不想做孤家寡人,何况,这样的机会对朕而言并不多,或许,此生也只有这一次。”
木婉云侧眸朝他看去,他所有的表情都被面具挡住,以至于她看不真切,可他语气里的寂寥和惆怅,却还是精准无比的击中她的心,让她心底深处生出一丝怜惜,心柔软的不像话,不由分说便轻轻点了点头。
似乎是欣慰她的同意,他胸腔里发出沉闷又隐忍的笑,连带握着她手的手,都微微用了些力道,恰到好处,不疼,却让她在这冰冷的夜里,感觉到温暖,还有心安。
等她再回神,已经跟着他到了人群里。
虽然心里明白他嘴上说只有他们二人,可却不可能,可一眼望去,都是看不到的人,她心里还是莫名有些紧张。
许是察觉到她手心的湿润,他把她握的更紧了些,还一直贴在她耳边说话。
虽然知道是因为人多,才不得不如此,可还是莫名的有些耳根发热心也砰砰乱跳。
以至于,他说的很多话,她虽然附和,却根本没有听进去,唯独记得他提起以前在冷宫时候的事情,说听起宫人提到外面过乞巧节的热闹,那时候心里便心生向往,可后来他终于有机会出宫,却只觉得寂寥孤独,自那之后,他便再也没有一个人单独去过人多热闹的地方,即便非去不可,也会带上仆从和护卫。
听了他的话,她也不由得想起儿时,木尘总会在这样的日子拉她着出府,他总会有意把所有跟随的人的注意力都喊走,有一次,还故意撇下她一人,那次,她孤独的一个人寻了好久,街上都没有人了,都没有等到人,那时候,她心里真是害怕极了,也是那时候,她心里隐约察觉自己似乎并不受家里人喜爱,可是又偏执的不想承认,他们想在外人面前故意表现对自己好点,自己也配合,好似只有这样,他就是个被人疼爱的小孩儿。
她曾在话本子里看到过一句话,说儿时的一些不好的事,有时候会跟随人的一生。
以前没认真想过,今日方觉还是有些道理的。
许是都有相似的经历,她看着一直对她体贴有加自降身份的男子,心里也突然多了几分感应,减了几分算计,在人群差一点把他们冲散的时候,牢牢反握住了他的手。
谢君墨本来还有些后悔,不该一时兴起,就带她开如此人多的地方,可这一刻,感受到她的手,纤细的手指攥住自己的手,所有的悔恨荡然无存。
只佩服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和英明果决。
人群里,四目相对,他恍惚发现她看他的目光里,似乎多了些什么。
可很快,这份旖旎就被鼎沸的人群冲散。
看着越来越多的人,他终究还是怕她受到冲撞,贴在她耳边道,“饿了吧,朕,我,我在天一酒楼定了包间,咱们去?”
木婉云这才惊觉为的确有些饿了,遂点头附和。
只是想起天一酒楼,她就想起昨日,脑海中又浮现出沈阔临死反扑说的那些话,思索再三,还是忍不住开口,“陛下?昨日…“
“不提昨日,婉云,我知道你心里仍旧有芥蒂,或许,答应朕,也有自己的考量,可请相信朕,不,事看朕如何去做…”
面具挡不住他眼底的赤城。
木婉云心紧紧揪成一团,许久才在他专注目光之下愣愣又认真点头。
或许,这一夜,她可以信他。
二人到了天一酒楼,可是却被临时告知酒楼已经满了,谢君墨有些无奈,这才想起,他为了今日能玩的畅快,严令底下人不许泄露身份。
没了帝王身份加持,这天一酒楼就算是有银子也不好使。
思及此,他只能无奈的扯了扯唇角。
就听到木婉云的声音悠悠传来。
“其实,在大堂也无妨,说不定还能有意外收获。”
闻言,谢君墨心头微松,随之二人手牵手一起去了大堂。
坐在拥挤的大堂里,虽然很吵,可二人却都觉得很是应景。
人多的地方,少不得有人谈及最近京城时兴的事情。
而最近最热议的便是沈阔通敌,新帝派遣使臣出使西北,准备联合西北共同抵御南疆,还有安王妃跟安王和离,倒是之前木婉云被她封后似乎都不那么热络了。
只是还是有人会时不时提到木婉云的名字,可都是跟国运,以及做了很多利国利民的事相关。
木婉云虽然过去也不在意那些非议的话,可听着人们夸赞,总归是更喜欢些。
二人吃饱喝足,也没了坐马车,一路携手穿梭,最后,竟然到了槐园。
木婉云刚要踏进去,就被谢君墨一把拉住,瞟了一眼门口探头探脑等着接人的门房,谢君墨快步拉着她走到一侧角门,在她疑惑不解之际,迅雷不及掩耳的在她唇边落下一吻,很快,快到,似乎只是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轻轻触碰,温度一触即散,可是却又仿佛烈火燎原,一下子点燃了什么,一路烧到耳根。
屋檐下摇曳的风灯刚好把她羞恼又尴尬的样子映照在他眼底,看着她这副样子,他只觉得恨不得明日就大婚,扣在她腰上的手微微用力,却最后还是咬牙忍住,只把她凌乱落下的头发给拢好。
“回吧,别着凉。”
说着,又给她紧了紧风衣,便后退一步。
木婉云冲他点头,转身敲门之际,忍不住回望他一眼,没看到,心里竟然莫名涌出些惆怅。
这时,门吱嘎一声,她低着头,正要跨进去,却手腕一紧,接着整个人被迫旋转,在角门婆子探出来之际,人已经被一堵温热贴在一侧,眼前近在咫尺正是那张狐狸面具和面具下透出的灼热的视线。
角门婆子没看到人,嘴里嘟嘟囔囔,“奇了怪了,分明听到了敲门声。”
谢君墨一边双手死死搂住她的纤腰一边忍笑,虽没有吭声,面具下眉梢眼角却都是化不开的笑意,一路晃进她心里,她怔愣看着近在咫尺的他,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又回来?
还如此?
直到听到门被关上,谢君墨摆摆手回头,直接对上她疑惑又痴痴的眸子,心顿时狠狠一紧,呼吸急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