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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着梨轻双手枕在脑后,悠闲地离开,对方似乎因为任务完成终于有了闲心,蹲到一个巫女的摊子上强烈要求巫女给他看手相。

巫女看着他伸出来的的手心,复又看了看她的塔罗牌和水晶球,深刻怀疑这位是来砸她场子的,脸都黑了。

席岁安抽了抽嘴角,转身朝城外走去,对这位四处撩火的梨轻部长简直叹为观止,她觉得伊洛文能让他来找自己,他俩一定关系不错。

入夜,她借着夜色很容易就用拟态隐蔽地出了城。

码头不可计数的船里,自由号完美隐匿其中,实在是不显眼。

她循着刚下船时候的路径走过去,却看见码头一盏灯下一个小小的孩子蹲在那里,灯光下可以清楚看到他身体的透明。

她放慢脚步,知道他应该知道了,便走过去蹲下身来:“阿萍,你怎么在这里啊?”

阿萍抬起头,表情看起来有点难过,见是她,十分乖巧地道:“岁岁姐姐。”

她蹲在阿萍面前,口吻温和:“你是知道了伯衍要离开自由号了才如此难过是么?”

阿萍垂下头,席岁安看不清他的脸色:“我们一直都没有没分开过,我知道伯衍哥哥此行是为了仲衡哥哥,总待在自由号上不好,我知道的。我没有难过,只是……不舍。”

席岁安在他身边坐了下来:“阿萍,你也曾是人类,我想你应该懂得等待是一种怎样的滋味。我们人类不像那些异族,那些神话生物,我们不在乎生命的长短,我们在乎的是活着的意义。”席岁安声如流水,在夜色里缓缓流淌,“现在等待对仲衡而言已经没有意义。”

“我知道。”阿萍侧头,重复道:“我知道的。”等待着,从满怀希望到厌倦绝望,最后赋予漫长等待的意义只有毫无价值。

阿萍伸手在地上画圈圈,叹了一口气:“他们以为我会非常生气,其实倒也不是,我只是有一点不舍,毕竟我们相遇以来就没分开过。

\"仲衡哥哥想去就去吧,他需要去见天地,见众生,见自己。灵魂被禁锢于他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他不知道自己是谁,又是为了什么活着。\"

阿萍平静的说道,稚嫩未脱的脸上沉静无比。

席岁安顿了顿,失笑着摇了摇头,他死去的时候固然尚未成人,可是存在的时间早已不知道多久,何须她这样一个“后辈”来安慰。

脚步声从黑暗里响起,席岁安和阿萍抬起头来看过去,只见金元神色复杂地看着阿萍,半晌喟叹道:“看来不用我说什么了,阿萍已经长大了啊!”能说出这么有哲理的话。

阿萍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嘴边,歪着头,表情十分可爱:“嘘,金元叔不要说出去呀,我还要继续在青云姐姐他们那里当个宝宝呢。”

金元扶额,无言以对:“行吧行吧,一个两个的,可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转向席岁安,“话说你怎么在这里,不是说两天后见面么?”

席岁安耸了耸肩,无可奈何:“计划有变,只好过来找青云和伯衍商量一下了。”

“那行,上船吧。”

船上,青云拿着一堆东西往里面塞:“这个要带着……还有这个……对了钱够不够,买材料很费钱,对了,再塞你一点材料……”

席岁安进房间的时候霎时被原地震慑住,她看着榻上的一堆衣服,桌面上各种珍稀的药草,地上五颜六色的矿石,一大堆她也认不得的金属,还有一些看着寒光闪闪的匕首短剑……

她咽了咽口水,扭头看着仲衡一脸无可奈何:“真的够了啊,青云姐。”

这么夸张的么,简直就像富豪家送孩子去上学什么都要给一遍。

“有备无患吧,那地方我不好去,只好多给你备点东西了。”青云念叨着。

仲衡叹口气,哥哥干嘛给他找麻烦啊……

他转头看见席岁安,不冷不热地道:“你来了啊。”

青云诧异抬头:“欸?你来这么早干什么?”

“……”

席岁安轻咳了咳:“我这有一点意外,我想你们也要知道。”

她自己扒拉了一个椅子出来,十分从容地坐下道:“我遇到达摩克利斯学院的梨轻了,对方是来找我的,权衡了一下,我觉得我们跟他一起回学院比较有保障。”

她看着两人一脸你在逗我的表情,淡声道:“奥罗拉城知道了海上的事情,现在在试探鲛人族的反应,两方的关系有点微妙,我们还是早点离开比较好。”

青云眯起眼:“鲛人族想进一步扩大失落之海的控制权,奥罗拉城想要继续保持自由与独立就得知道鲛人族的打算,这个时候确实微妙。”

她将放了一堆东西的戒指扔给仲衡:“加上你说的梨轻这个第三势力的代表者,啧,赶紧让他走吧,他再待下去就不合适了。”

青云有些厌烦地道:“我们也要抓紧时间走了,万一跟鲛人族或者治安官对上,也是一件麻烦事。”

仲衡颓然叹气,想了想:“我还得去哄一哄小春来,他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生气呢,我很担心他。”

金元倚靠着门扉,阿萍从他身后飘了出来,对他笑得十分可爱:“仲衡哥哥放心去吧,我已经自己把自己哄好啦!”

“……”

仲衡看着一脸“儿行千里母担忧”的青云,又看了看该叛逆时乖巧的弟弟,还有门边一脸“果然是相亲相爱一家人”的金元,神情愈发郁卒。

席岁安感到十分好笑,又有一种十分温暖的感觉,虽然他们血脉并不相连,但也不影响他们成为真正的一家人。

阿萍飘到仲衡面前,神情严肃地抬起手掌:“仲衡哥哥,愿你此行平安,也愿你找到生而为人的意义。”他顿了顿,“我等你回来,答应我,不要让我的等待毫无意义。”

仲衡怔住,他沉默了一会,抬起手掌,虚虚地和阿萍掌心相合:“我答应你。”

下了船后,席岁安和仲衡都没有第一时间离开。

他们看着天边渐白,一缕天光破晓,海面呈现一种异常美丽的银蓝色,码头波涛阵阵,卷起宛如积雪的浪花。一群海豚高高跃出海面,随即落水成人,轻盈无比,是一群年幼的海族。

他们追逐着那一抹雪色在海面奔跑,不一会寻到礁石团团坐下,遥望天边,满怀期待地等待着什么。

“席岁安,你知道他们在等待什么吗?”仲衡望着那群海族的小小少年,轻声问。

席岁安看了过去,双手插兜站在一边:“你在等什么,他们就在等什么。”

仲衡撇嘴,觉得她的回答堪称人族特色说话方式的模板。

金红的太阳升起,海面和天空都被渲染成一片金红,上下一色,热烈到仿佛将海洋都点燃成火海。这时无数飞鱼窜出水面,它们胸鳍展开,如同一对翅膀,在天空划出斑斓瑰丽的彩色流光,再一头扎进燃烧一般的海面。

飞蛾天性扑火,它们天性追逐天空。

不远处,有吟游诗人拿着琉特琴弹奏乐曲,琴声温柔而壮丽。

“你看,失落之海的日出。”仲衡眼睛一眨不眨。

席岁安满目欣赏,片刻道:“是很漂亮。不过日出可以不用等待。”

她转身,微微侧首:“无论如何它都会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