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丘见这玩意儿小就没摘,没想到却是一件红级诡器,悔得肠子都青了。而白苓的义姐却一眼看出了这件诡器在行军作战方面的奇效,立刻出面叫停了垂钓。
作为[阳州]的无冕之王,她对这比赛有决定权,所以她说要拿走白苓钓出的东西,没人能说什么。
义姐匆匆鉴定又匆匆离开,没有为自己这个竞争者刷声望的意思。所以其他人都不知道白苓钓出了什么,即使白苓说那是一件红级诡器,其他人也只当是笑话看。
所以白苓上一世是空手而归。
但这一世,她肯定不会干这种资敌的事,哪怕钓上的是[水珠],她也要想办法给梨园仙子送过去。
而现在嘛……
白苓勾唇,露出了一个看戏的微笑。
富水节不仅是贵族男女的名利场,也是护卫的名利场。作为暗卫,在几个星期前就要开始涉水训练,确保自己能赶来最多的宝物,挂上主子的鱼钩。
有时候,双方暗卫看上同一件诡器,还会在水下大打出手。但这对他们的技术很有要求,因为王孙贵子、贵女们是不会暴露自己需要辅助这件事的,所以暗卫们的打斗需要做到底下再如何激烈,水面上也是没有一丝波澜。
白染是不需要暗卫帮助的,却要为义妹打算,所以秦丘还是进行了闭气训练。
努力训练,只为了让情敌出风头,这谁能受得了啊?
秦丘充满不怠,却也不敢忽视主子的意见。
何况,她每次潜入水中的时候,主子都会用那种专注的、充满希望的目光注视着自己。秦丘面孔发热,憋着一口气可劲训练,还真超越了以往的水平,现在能闭气长达一炷香。
可白苓同样站在岸边,看着每次秦丘潜水、入水。她一上浮,白苓就对她点头微笑,朱唇翘起,似有赞许之意。
白苓是真的欣赏对方的英姿,但她也知道,对方被爱扭曲的心里,会把这个笑容看成是嘲讽。
果然,自从白苓站在旁边注视,秦丘就跟考试时遇到了主考官偷看一样,哪哪儿都不得劲儿。下水没一会儿就失了分寸,控制不住的阴暗想法让她气感混乱,呛了一大口水,不得不时不时上岸呼气。
一个暗卫的闭气训练,老太太没兴趣看。不用和祖母斗智斗勇,还有妹妹陪伴在侧,所以白染的状态前所未有的好,又恢复成了那个无情慈悲、拒人千里之外的海洋学家。他严于律己,也严苛待人,常常训斥自己的暗卫,让秦丘的发挥越来越失常。
偏偏还有挂宝训练。
当白苓吸引来一条又一条的珍稀鱼类在身边环绕的时候,秦丘明明能看到它们,能摸到它们。鱼群近在咫尺,可她的手却剧烈颤抖,竟然不能把已经围绕着钩的鱼挂上鱼钩。即使好不容易挂上了,挂进的也不是鱼的嘴巴,而是鱼的眼睛、鱼鳃或者是鱼肉,让那鱼痛苦不堪,钓上来的时候都死透了。
有白苓的超然在旁边衬托,更显得她屡屡失误是如此的拙劣。尤其当白苓夸赞了她身边的副手之后,白染把目光投向了另外的暗卫。
暗卫有很多个。
我不是主子唯一的暗卫。
我是随时可以被替代的消耗品。
当意识到这点的时候,一往无前的枪,脆弱得几乎要折断。
秦丘开始恐惧水,只是靠着忠诚的本能,一次次机械下沉又上浮。她拼命压榨身体的潜能,只为主子能看她一眼。
可主子没有。
当又一次下潜入水的时候,她听到自己的身体发出哀鸣声。她一次次试图够上水面,可是却失败了。
如果死在为主子付出的路上,主子会记得她吧?
就在秦丘兴起这个想法的时候,柳玉楼看见那一直不摘斗笠的少女,眼神突然凝重了。
秦丘的眼里,少女终于掀开了那一直没有脱下的斗笠,一个翻身就跳入了水,身姿矫健的像是天生就属于海里的游鱼。
她熟练地绕到秦丘身后,双手从暗卫的腋下插入、环绕,把人一点点地拖到了岸边。
少女原来不丑。她的容颜是那般美丽,神情高洁如神妃仙子,和她当年见到过的公主一模一样。她脸上哪怕有疤痕,也会炫目多彩,怎么可能有碍观瞻呢?
秦丘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感受到了和主子一样的心理状态。她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澎湃着说不出口的惊艳和珍重。对容貌,对才华,对技巧,对人品,从内到外。
但她关注主子已经成了习惯和本能,于是错误地把这种感情解读为了嫉妒。
少女没有露出容颜的时候,就已经能得到主子如此大的关爱。秦丘自信的只是自己的脸还算说得过去,又身姿利落。可是现在,少女比她美上十分,身手也不太羸弱,不是她想象中的病秧子,引以为豪的自信和骄傲都不算什么,那么她呢?
一个没用的暗卫是会被主子抛弃的。
几十年的训练,都在强调这点。
没用的就是垃圾,垃圾就该自我了断。
被抛弃的恐惧占领了秦丘的心脏,让她昏倒过去。
那天之后,秦丘对少女的针对减弱了。但她却不知不觉开始更多地关注少女,她将之解读为对情敌的关注。
与此同时,她也开始惧怕水流。一下水就同手同脚,好像忘了自己是灵活的天赋者,以为自己是个大冬瓜。
看得白染直皱眉:“既然这样,你就别下水了,二号来。”
白染是担心她溺死,但是她却以为是自己不行。可她越是急切,手脚就越是不听命令。到最后,居然忘了自己在水里的时候要平心静气,要屏住呼吸,而是像铁锤一样沉进了水底。
这一次,没等白苓救人,二号就把她救了上来。秦丘盯着自己抽筋的肌肉,她并不觉得疼痛,只是恐惧。
要被丢掉了吗?
老太太反复念叨的“丢掉”没有实现,白苓和白染居然给她请来了大夫。大夫诊断后,说她是心理压力过重,需要卧床静养。
秦丘颓然地躺在床上,陷入对世界观的重塑。她看向身边的兄妹。
佳人公子,如同璧人。
秦丘知道是奢望,但还是想问:“主子,我会成废人吗?”
白苓先一步抢答:“不会。”
看着抖动的斗笠,像一朵左右摇头的蘑菇。秦丘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心里的喜悦只多不少。她依然不想让白苓去参加[富水节],但这一次好像不是为了让她出丑,而是因为她知道老太太看白苓不好过,想让她避开老太太的谋算,哪怕是装病也可以。
意识到这点的时候,秦丘僵硬了。
但白苓推开了她的手,站在了[富水]岸边。
秦丘还是放心不下,所以跟了过去。
这是为了防止主子被她的好妹妹勾走,她这么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