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辰不假思索,扭头对相瑛道:“你带着孩子先回客栈里去。”
相瑛微微皱眉:“我不怕他们。”
解辰却严厉催促:“快去!”
相瑛低头,看了看身边眨着眼的三小只,还是决定先带孩子避开。
桃雪和戚奉意还有阿仁,都跟着她上楼去了。
相瑛回到刚刚退了的房间里,桃雪在窗口,透过一条缝隙朝楼下偷窥。
只见整个街道都被赶来的玄甲军肃清,那架势,简直像是当场要她们人头落地!
解辰正在跟为首的玄甲军头领说话,离得远,桃雪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
忽然,桃雪紧张地道:“完了,我看见一个褐袍大官,从轿子上下来,该不会是另外一个钦差吧?”
戚奉意握紧手中剑:“如果他们敢对长公主不敬,我们就动手,鱼死网破!”
相瑛很淡定。
她正在给相秀秀编头发,顺便懒洋洋地说:“放心吧,南越的狗皇帝还等着从我这儿拿到玉玺,不会要我们性命的。”
桃雪困惑:“那这个架势是干什么呢……该不会是要跟解副将军算账吧?”
阿仁摇摇头:“不可能,解副将军剿匪有功,就算不小心放走了我们是错,现在也功过相抵了,肯定是别的事。”
就在这时,有人敲门。
屋内众人顿时警觉,三小只连忙簇拥到相瑛身边,做足了保护她的架势。
戚奉意佩剑去开门,本以为来的会是解辰,亦或是那位钦差大臣。
然而,门外站着的,是熙宁公主。
熙宁公主朝屋内看了一眼,含笑:“我在隔壁休息,听说你们又回来了,相瑛,我想跟你聊几句,不介意吧?”
相瑛静静地点头:“可以。”
熙宁公主原本是要在裴青麟的护送下回京,但是京中早上发来急报,说是会另外安排一队人马接她。
所以裴青麟就先走了。
熙宁公主进来后,主动说:“我让仆从买了点新鲜有趣的玩意,你可以让孩子们去看看。”
相瑛看出来她是想单独说话,就朝桃雪点了点头。
阿仁不肯走远,说道:“我就站在外面。”
话毕,他们都离开,只剩下相瑛和熙宁公主两人。
“公主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熙宁公主笑了笑:“也没什么别的事,就是你身手敏捷,临危不乱,跟我听说过的西周长公主,大相径庭。”
“坦白说,在你深入匪巢救我之前,我对西周没有好感,但认识了你,我却觉得西周也并不是全都没有可取之处。”
“相瑛,你的性格利落爽快,裴将军也跟我说了这一路来你的表现,你的脾气符合我的胃口,我相信我们能成为朋友。”
相瑛抬起凤眸,瞧着她,意味深长:“公主是专门跟我做朋友来的?”
熙宁公主抿唇,站起身来,走到窗前,看着下面的一群人。
“他们来势汹汹,恐怕是要对你不善,如果我出面,强行保下你,或许有机会换来你平安入城。”
屋内光影横斜,熙宁公主立在窗边,相瑛坐在不远处。
“多谢公主好意,不过,我相信解副将军会保住我的性命,至少在我进入南越皇宫之前,不会有任何威胁的。”
熙宁公主笑起来:“那是你不知道我父皇的手段,他有很多折磨人的法子,会叫人生不如死。”
“不过……”她话音一转,“如果你能将玉玺给我,那你的命运,不在别人手中,我会让你主导自己的生死。”
原来又是为了玉玺。
相瑛饶有兴趣地看着她,乌黑的眼眸里,流转着水光。
“恕我直言,公主要玉玺,难道是为了献给南越的皇上,以示讨好?”
没想到,熙宁公主眼底流泻出几分嘲笑。
“讨好?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配得上我去讨好。”
她转过头来,看着相瑛:“我当然是要化为己用,实话告诉你,我早就厌倦了不平等的日子。”
“我从小就文武精通,做什么都不输于我的皇兄们,我要强上进,处处争第一。”
“然而,只因为我是女儿身,我治水的功劳,变成了六哥的,我平息叛乱的勋功,变成了二哥的,就连我严格要求自己,处处不示弱,他们都说是我父皇有福气,生的子女皆是人中龙凤,不可笑吗?”
“人人都夸赞我是最出色的公主,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在我父兄眼里,最出色的公主的价值,就是在和亲的时候变成了一个更好的筹码。”
她说到这里,紧紧攥着拳头,眼里闪烁着不甘。
窗外透进来的光影,在她脸上交错,好似庙中怒目的菩萨。
“凭什么一定是我去和亲,凭什么我所做的一切,都成了父兄的荣耀。”
“所以,在遇到那些匪徒时,我非常高兴,任由他们将我抓走,并准备伺机将他们一网打尽,我相信父皇看见我的能力以后,会放弃送我和亲的念头。”
熙宁公主扭头,盯着相瑛。
“相瑛,我需要传国玉玺,有了它,我就能摆脱女子这个身份,让他们在看着我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不是南越的十四公主,而是能想到我是掌握权柄、决定他们生死的人。”
“我们同为女子,你一定也受过这样的委屈,西周已经亡国,你拿着玉玺只会是一个烫手山芋,但我向你保证,如果我拿到玉玺,不会让你成为阶下囚。”
“日后倘若我能创造盛世太平,我还你一个公道!如何?”
最后一句话,说的真是掷地有声。
相瑛甚至能看见她漆黑眼眸中,熊熊燃烧的野心。
原来熙宁公主甚至已经萌生出了自己做掌权人的想法。
相瑛觉得足以称赞,可惜……
她摇了摇头:“我没有玉玺。”
熙宁公主眼神骤然一深,旋即苦笑:“你不肯给我。”
相瑛平静地看着她:“我真的没有玉玺,在国破那一刻,我的父皇放言玉玺在我这里,是为了转移千万大军的注意力,吸引敌军来凌辱我。”
“他趁着对方攻城掠地,搜刮后宫的时间,带着爱妃和财宝逃了,甚至走的太着急,不惜撞坏城门,让我们毫无保留地被敌军直闯内宫。”
熙宁公主听的微微睁大眼睛。
她反应过来:“世上竟有这么卑鄙的父亲?!真恨不得亲手敲碎他的骨头!”
相瑛跟着笑了笑:“如你所说,西周于我而言,不过是昨日云烟,我倘若有玉玺,会给你的,只可惜了。”
熙宁公主沉默片刻,重新展露自信的神色。
“没关系,没有玉玺,我就去自己争。”
她走过来,目光炯炯有光,对相瑛道:“我会记着你救过我的恩情,相瑛,你可要撑到我掌权那日,到那时,我一定会放你和你的孩子离开。”
两人四目相对,竟流露出彼此惺惺相惜之情。
相瑛含笑:“好,我可记住了。”
听见有人脚步声上楼,不一会,门外响起人声。
“相瑛,副将军叫你下去。”是酸秀才。
相瑛低了低头:“公主,我先走了。”
熙宁公主上前,抱了抱相瑛。
“保重,京中再见。”
相瑛颔首,转身出门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