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没有说话,龙撵已在不知不觉中,行驶到了秦宫正门前。
正门口早已来了无数宗族,乃至满朝文武,甚至是夜里急匆匆赶来的秦阳太后。
他们之前得到消息,赢帝去大秦寺接陈玉皎了!还说要将陈玉皎带回宫中!
所有人是不相信的,特地赶来此处等待,想要力劝。
可是此刻、那个如同宫殿般恢宏的龙撵停下。
赢厉,那抹高大巍峨的背影,当众抱着陈玉皎下了马车。
一步一步、在所有人的眼皮之下,朝着秦宫大门走去。
夜色浓重,他的身型却像是执掌着整个暗夜的王。
冕珠晃动,又彰显着他至高无上的权利。
墨色繁复的龙袍长长拖地,盛大而隆重。
所有人亲眼看到了那一幕,个个皆是难以置信。
赢厉,帝王,亲自抱着陈玉皎回来?
这是要做什么!做什么!
所有人当即跪在两边,近乎哭着呐喊:
“君上不可!君上不可啊!”
“礼崩乐坏!礼崩乐坏啊!”
“您所举势必令朝堂离心、令天下耻笑!”
两边的反对声此起彼伏,一声盖过一声。
可赢厉立体冷峻的面容间没有丝毫情绪,对万众之音置若罔闻。
他就那么抱着陈玉皎,一步一步走进秦宫大门。
跟在他身后的夏公公更是拿出一纸圣旨宣读:
“受命于天、天下皆臣!万神皆拜!”
陈氏族裔陈玉皎、为孤细作,监之逆党,非但无错,反有大功!
三日后,册立为后!行立后大典!
若有异、人者诛族,神者、毁庙斩神!”
每一个字词里,皆带着强大、霸气、无人抗拒的威严、独断专行。
无数人听得心惊胆骇,个个震撼。
人异诛族?
神异,毁庙斩神!
这是何等的气魄!何等的杀气!
是要向天下,向命运、向神明宣战吗!
这实在……实在太过荒唐!
赢帝不仅抱回一个成婚两次的女人,还要立其为后!
不少老臣吓得当场晕厥。
秦阳太后脖颈间裹着厚厚的纱布,此刻更是两眼一翻,当场倒地。
陈玉皎就那么被赢厉抱在怀里,耳边尽是天下的喧嚣,连夜里的风声穿巷,也像是一种大自然的咆哮。
她不赞成赢厉此举,可她又知晓,眼下,她不能违抗赢帝的命令。
因赢厉本就已被诸臣反对,现在但凡她再说一句不愿,更会变成赢厉强抢女子。
她,不能在眼下这种情况,背刺赢厉。
陈玉皎就那么被赢厉抱回凤华宫。
凤华宫,这是紧挨着龙寝宫右侧的一座宫殿。
夏蝉、秋婉已被接来,殿内装潢一新。
她们还备了热水,服侍陈玉皎沐浴更衣。
在寺庙待了足足七日的她,身体上的血迹、冷意、污尘总算被洗净。
跪痛跪麻的双腿,也在一点点揉按,逐渐缓解。
再次出来时,她被换上一套柔软的浮光锦丝绸睡裳。
赢厉,那抹巍峨高大的身形,伫立在空旷的大殿中,就像是夜里一座高高的山脉,威严、却也透着无尽的冷漠。
陈玉皎这么多天来,还是第一次看赢厉。
他明显瘦了一圈,整个人周身都笼罩着一层强撑着的疲惫,就像是用一层坚硬的铠甲打造成了龙鳞,让人窥探不得半点他内里的情况。
这么多天,他彻夜未眠,不曾饮食。
若不是荀祯往他水里加了药材,燃放养生香等,恐怕这尊华秦的巨擘,早已倒下。
所有人难过时,还可以哭,可以崩溃。
唯有他,一直支撑着整个朝堂,处理一切事宜。
大师兄说得对,摇摇国祚,凄凄国君,只能靠她了。
曾经大师兄在时,至少还能照顾赢厉一点,如今……
长嫂如母。
陈玉皎深深吸了口气,走上前道:
“君上,您安心前去就寝。
您的命令,臣同意了。”
反正赢厉娶她,并不是因为感情,只是把她当做一颗向天下宣战的棋子。
即便立后,她也只是住在这凤华宫,与之前住在屹宫并没有什么两样。
长嫂如母,或者她便将自己当做一个帝王的姐姐,医官,还方便为他调理身体。
大师兄以后做不了的事,由她来。
这是她欠大师兄的。
只是……
本已想好要为大师兄服丧三年,如今只怕是不能了。
在丧期成婚,这是赢帝与她都不愿的。
可他们眼下,别无选择。
唯有尽快走出这阴霾,肃清掣肘,一统六合,使天下凝一,才对得起大师兄的牺牲。
陈玉皎看着赢厉那抹背影,知道他完全不可能睡得着。
她去提了个秋婉为她带来的医药箱,上前道:
“君上,臣随您回龙寝宫,为您点安神香。”
大师兄以往在这种情况下,也会以燃点调配安神香,强迫赢厉休息。
她是真担心赢厉再不就寝,只怕撑不到与天下宣战,就会倒下。
赢厉高拔的身形忽而缓缓转过身来,沉沉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不必。”
“就在这凤华宫。”
他没有走的打算,吩咐:“来人,更衣。”
夏公公立即跑进来,当场伺候赢厉更衣。
陈玉皎立即垂眸,回避一切。
她明白赢厉的举动,将她抱回来,当晚就夜宿凤华宫,是要向天下人昭示他的决断!
她只好坐在离床几米远的一个长案桌前,拿出许多熏香加以调配。
虽有专用的安神香,但是每个人体质不同,甚至每一刻钟的情况皆不同。
高级的催眠神手,是根据不同的情况,适时调配合适的药量。
大师兄最为擅长此举。
上次她与赢厉在秦宫诛赢衡庄、景由厚等人时,便是大师兄为她燃香一夜。
今夜,她刚调配好,可赢厉的命令声扬出:
“让荀御医来。”
荀御医被深夜叫来,心中早已八卦个不停。
此刻赶紧走过去接过陈玉皎的手中火折子,恭敬垂眸道:“国后,你也当休息休息。
明日天一亮,只怕是海水沸腾、天下大乱呐!”
陈玉皎皱了皱眉,抬眸,就见赢厉一袭黑色的长袍,已伫立在那床边。
褪去繁复的龙袍,一精良丝绸的黑色长袍,更显出他身体本身的壮阔,气场。
而这殿内,仅有一张床……
陈玉皎环顾四周,总算看到旁边不远处有一个软榻。
她迈步走过去,对赢厉道:“君上,臣睡这里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