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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旗 > 武侠修真 > 一梦江山 > 第87章 挽秋示忠心,太子赞妙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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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挽秋示忠心,太子赞妙计

天花之症,古来有之。

东汉初年,交趾叛乱,光武帝刘秀封名将马援为伏波将军南下平叛,马援长驱千里大破敌军,凯旋后班师回朝,却意外将天花带回中原。

这段历史被写入《后汉书》中,成为天花的最早记载。

此后,中原王朝备受瘟疮之扰,无论平民百姓还是王公贵族,一旦沾染,凶多吉少,也由此开始了对天花长达千年的研究。

东晋人葛洪着有《肘后备急方》,率先提出“取好蜜通身上摩,亦可以蜜煎升麻,并数数食”的法子;药王孙思邈在《千金方》中也曾记载“以针及小刀子决目四面,令似血出,取患疮人疮中汁黄脓傅之”的药方;及至明清,更有李时珍、董玉山等名医着书立作提出治疗之法。

许经年对天花并不陌生。

太清宫在巴县素有盛名,在城中百姓眼里,山上的道士是神仙一般的人物,轻易打扰不得,谁家的孩子生了瘟疮,先送医馆就诊,若郎中也束手无策,才会上山寻求帮助。

刺云道人来者不拒,诊治的多是病入膏肓的幼子,许经年打小看师父诊病,自然手到擒来。

院子里的宫女太监,连同沈太医总共十七人,许经年将他们分为甲乙丙三队,甲队煎药熬汤,乙队熏点浸了陈醋的麻草,丙队则负责端药兼照顾重病患者,万贞儿仍旧回太子寝宫伺候,许经年和沈太医统筹全局,查看各处情况。

众人各司其职,一时间东宫内重新焕发生机。

晚间,紫禁城内满是陈醋的酸味,后宫各处妃嫔纷纷走出寝殿寻这味道的来源,就连钱皇后都差人来乾清宫打探。

朱祁镇站在一处楼顶,看着东宫内飘出的熏烟陷入沉思。

三日后,东宫内人影攒动,形势好转,能走动的人越来越多,队伍增加到三十几人。

朱见深在许经年的悉心照顾下已然能下床,只是被勒令严禁走出寝殿大门。

年幼的太子透过门缝看着院子里人来人往,甚至传来刻意压制的嬉笑声,恍如隔世,三天前他以为自己就要死了,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

东宫许久没这么热闹了,底下人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摆不到台面,并不代表他感觉不到,自从重新搬回这里,压抑紧张便笼罩在头顶,及至天花肆虐,宫门被封,彻底陷入一片寂静泥沼。

许经年只用了三日,便将东宫数年颓势扭转过来,令朱见深始料未及,这年轻禁军只比自己大一岁,行事却极老成,他身上似乎有种魔力,能带动身边人的情绪。

暖冬骄阳,光芒万丈,沈太医容光焕发,步伐也轻快了许多,几日相处下来,他对这年轻禁军有了更深刻的了解,心里只有一个评价——前途不可限量。

院内热火朝天,院外抓心挠肝。

朱祁镇日日登高远眺,看着院墙内走动的人越来越多,与前几日全然不同,心中多少宽慰了些。

东宫被封已是京城“人尽皆知的秘密”,虽然朝臣们都极默契地闭口不谈此事,但时间久了,终归要对天下有个交代。

近来德王请安越来越勤,显然听到了些风声,其他皇子们也都蠢蠢欲动,一旦太子咽气,这场夺嫡大戏便会立时拉开序幕。

他重登帝位不过四年,刚斗垮了石亨,正要与曹吉祥撕破脸皮,决不允许此时出现动荡。

日子一天天过去,东宫内众志成城,许经年与沈太医昼夜轮班,用太清宫秘法辅以针灸之术救治众人,形势逐渐好转。

朱见深身子大好,眼看院外欢声笑语渐起,心中却浮现出一抹担忧。

院子西北角有一处偏房,四下空荡,原是车夫临时歇脚的板房,如今无人居住,便被临时改作许经年的卧房。

自从那夜雪地舞剑后他的内力便忽强忽弱,有时似长河瀑布般波涛汹涌,有时作涓涓细流状似有似无,少年意识到这是走火入魔的前兆,没了刺云道长在身边,多多少少有些心慌。

这夜他正坐在床上调息打坐,忽听窗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地微弱响声。

少年一惊,侧耳细听,发现来人呼吸急促并无内力,这才放下心来,起身坐到床边静观其变。

不多时,一道微弱的声音顺着窗户缝隙传来:“大人。”

黑暗中,许经年瞪着一双明眸侧靠在床边。

窗外的声音再次传来,只是比上次略大了些:“许大人!”

许经年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便看到站在外面的宫女挽秋。

深冬腊月,院子里除了刚刚熏过的麻草味道便是直入骨髓的寒气,小宫女正跺着脚猛搓双手,显然没料到许经年突然开窗。

许经年看了看挽秋被冻得通红的双颊,皱了皱眉问道:“寻我何事?”

挽秋停下手中动作,抬起头看着少年支支吾吾道:“大,大人,有件要紧的事要禀报。”

许经年伸手指了指房门说道:“进来说。”

挽秋并未动身,扭头环顾左右,见夜深人静四下无人,这才压低声音回道:“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被旁人看了去,恐怕污了大人名声。”

许经年将房门打开,招了招手说道:“外面天寒地冻,你想冻成冰雕为我守夜不成?”

挽秋这才蹑手蹑脚移到门前,将身子一闪溜进房内。

东宫建制极大,各处亭台楼榭众多,许经年住的这处房屋孤零零立在西北角,素来无人问津,因此他并不担心被人发现,待小宫女进入房中,便轻轻将门关上问道:“你有何事要禀报本官?”

挽秋“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磕三个响头后才开口说道:“求大人饶命。”

许经年在椅子上坐下,看着跪地不起的小宫女好奇道:“奥?你倒说说看何事要本官饶你?”

挽秋不敢抬头,伏地回道:“大人,奴婢本是皇后身边的宫女,去年被派到东宫监视太子,如今外面传信进来,命奴婢将提前备好的毒药投入汤药中。”

孝庄睿皇后钱氏,朱祁镇发妻,正统七年册立为后,时年十六岁。

朱祁镇为她举办了盛大的典礼,此后恩宠有加,然而多年过去,钱氏始终未育子嗣,土木堡之变后,她耗尽财产资,日夜哭泣,因此落下眼疾。

后宫之中,母凭子贵,即便是皇后也无法摆脱这般命运。钱氏无儿无女,又患了眼疾,不免为日后处境担忧,每每看到其他妃嫔诞下龙子,心中愈发不是滋味。

周贵妃是太子朱见深、长公主朱淑元和崇王朱见泽的生母,凭着两儿一女,稳稳坐住皇后之下的头把交椅。

她恃宠而骄,行事蛮横,一来二去,便与钱皇后生出嫌隙,二人由暗斗发展为明争,最终势同水火。

母子一体,周贵妃惹恼了钱皇后,太子自然也受到牵连,明枪暗箭被放了不少,所幸运气不差,一一躲过。

听闻挽秋所言,许经年惊出一身冷汗,皇后毒杀太子的戏码怎么听都不像是小小镇抚使该掺和的,况且防人之心不可无,小宫女来历不明,不可轻信,万一是曹吉祥派来下套的,一招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即便她所言不虚,一边是皇后,一边是太子,自己得掂量掂量是否有这个本事入局。

想到此处,许经年开口问道:“你可知此事关系皇后声誉,空口无凭,便是死罪。”

挽秋连连叩头道:“奴婢所言句句属实,大人若不信,只管按律法处置,奴婢绝无怨言!”

事关重大,许经年侧耳听了听窗外,确定无人偷听后继续问道:“东宫封禁十几日,你如何与外面联系?”

挽秋回道:“以飞鸽传送书信,多在后半夜无人时。”

许经年又问道:“皇后命你毒杀太子,此事关系重大,是灭九族的重罪,为何要告诉本官?”

挽秋说道:“大人奉圣谕入东宫,若太子暴毙,定难辞其咎。奴婢的命是大人救的,断不能做那忘恩负义的事,拼着一死也要将此事禀明大人,东宫之内,皇后的暗棋不止一个,奴婢不动手,自然会有别人去做,还望大人早做防范。”

许经年当初救这小宫女不过是随手为之,没成想无心插柳柳成荫,心中便开始盘算起来:要对付德王一党,其核心万宸妃是避不开的阻碍,作为德王生母,万宸妃育有四子两女,地位即便不及周贵妃,但也是根深蒂固枝繁叶茂,后宫凶险,若能安插一枚自己的棋子,胜算便多了些。

挽秋久久不闻回应,悄悄抬起头看了看,许经年这才回过神道:“我如何信你?”

小宫女想了想说道:“奴婢不图信任,只求大人加强防范,莫中了小人奸计。”

许经年盯着挽秋的眼睛,想从中看出有几分真诚,见对方目光坚定,这才幽幽道:“日后,你可愿为我做事?”

挽秋再次叩首道:“大人只管吩咐,今后挽秋的命就交到大人手上。”

忠诚来得太突然,令人猝不及防,这小宫女要么是个知恩图报的性情中人,要么就是别有所图,所以许经年并不完全信任她,只是自己初入朝堂势单力孤,难得有一枚棋子送上门,哪怕是诱子,也得先试试再说,于是摆出一副感动模样道:“既是自己人,以后便不必如此多礼。下毒之事,你不必为难,我自有安排。”

次日一早,许经年起床便前往太子寝殿。

万贞儿正服侍太子起床,见到许经年来,悄然退下。

太子神清气爽志得意满,万贞儿面色羞红满眼含春,许经年只看了一眼,立时便意识到这主仆二人关系不简单

论相貌学识,万贞儿绝不算后宫中拔尖的,况且她今年三十一岁,比太子整整大了十七岁,却能入得东宫寝帐,可见手段之高明。

这也让许经年意识到后宫藏龙卧虎,绝不可简单以相貌年龄取人。

太子尚沉浸在男女情事的愉悦当中,丝毫没有意识到“丑事”已经败露,对许经年道:“许……许大人有……有事?”

他本就敦厚,又蒙许经年救命,几日观察下来,愈发觉得这镇抚使颇有本事,不觉心生结交之意,所以即便口吃不愿多言,也尽量回应。

许经年先行一礼,待对方点头后这才开口道:“卑职却有一事想向太子求证。”

朱见深回道:“大……大人请问。”

许经年道:“请太子先恕卑职无礼之罪。”

朱见深笑着摆摆手道:“蒙大……大人相救,如今你……你我困在这东……东宫之中,按民间……间的说法,也算……算是‘过命……命的交情’了,既是……是自己人,自当畅……畅所欲言百……百无禁忌。”

一番话直说得许经年满头大汗,连猜带蒙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暗叹小太子的口吃之症果然严重,怨不得他不想讲话,这般口齿不清定没少被政敌明里暗里地嘲讽,若换做自己,也不愿将这弱点暴露于人前,心里如此想着,嘴上却点点头道:“如此,卑职斗胆问殿下,这东宫之中,可都是殿下心腹?”

朱见深笑道:“大人可……可是想问本……本宫身边是否……否藏有暗子?”

许经年点点头。

朱见深一边摇头一边说道:“自……自然是有……有的。”

许经年道:“殿下,如今正是多事之秋,众太监宫女已有七成能下地走路,且无人约束,若想趁机作乱,此时机会绝佳,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殿下当早做打算防患于未然。”

朱见深皱了皱眉,这些日子他也一直为此担忧,后厨每每送来汤药饭食,必先让万贞儿以银针试毒,只是这办法效果有限,不是长久之计,如今听许经年提及此事,便反问道:“大……大人有何……何高见?”

许经年低声道:“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朱见深好奇道:“说……说来听听。”

许经年上前一步,凑到朱见深耳边低语一番,直说得小太子连连点头,笑着赞道:“此……此计甚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