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篇】
星历3400年左右。
距离仙舟人民全面普及长生的赐福已经八百年有余。
在此期间,外乱内战不休,各仙舟均受重创。
一棵会吸食群星的戴森树名为「穷桑」,开始向仙舟慢慢靠近。
羽夷(造翼者)自天之外海来,残杀剽掠,不可胜纪。
在与造翼者对战的某不知名天体上,仙舟人“擒获”一只四翼幼鸟,物种不明,暂押于幽囚狱。
“罪囚:不知名物种”
“所涉罪行概述:外形疑似造翼者羽民。”
“羁押方式:暂押于八尺四方的囚室中,囚室以天金制造,四壁厚度不少于七寸。囚室具有以下功能:低温冰冻,注入镇静气体。”
“备注:初步观察与造翼者有所差异,但不排除是敌人的风险。不得近距离接触,每隔数日应记录其生理变化,观察是否生命力受到削弱,以消除威胁。”
这是一篇幽囚狱内放在工作台的重犯名录,此时它出现在一位少女手中。
她即是某只四翼幼鸟的化身,身上穿着从外面世界偷来的宽松长裙,裙尾脱在地上。
说来奇怪,在沉睡的这漫长无比的时间,她一直能听见身边的各种声音,星球坠毁,破碎,宇宙间空旷无垠,那属于孤寂的声音。
直至最近,她听到了属于人类的声音。
所以,醒来时,她便能听懂他们所表述的意思,只不过这竹简的文字,她学了很久,才看得懂。
从苏醒至今,若用昼与夜的概念来计算,她已经在这幽暗的监狱中待了近千个日夜。
她没有目标,也不想去哪,自然也没有人能关得住她。在被送入这里冰冻起来的第二日,她便已经苏醒。
她去过外面,黛瓦白墙的建筑,葱绿鲜艳的花草,身材与表情各异的人类。
当然还有丑陋,焦黑的怪物,血腥的令人作呕的气息,遍地残破肢体,内脏,头颅,猩红的血水,汇聚成河……
天空中,飞行舰船喷吐着日月光辉,射向变幻无定的血肉,还有双翼伸展的人形禽鸟,坠毁前嘶吼着她不太听得清的词……
不过,她一次都没有出手。偶尔,看到那些血液喷发的场面,会激发起她内心嗜血的野性。
但没有任何意义,找不到理由。
外面的纷争越激烈,被送入监狱的罪犯就越多,所以她的目光投向了监狱里模样各式各样的罪犯。
这座深不见底的监狱已经被她熟悉了个遍,不仅不会被巡视的工作人员抓到,甚至能直接和其他罪犯面对面。
不知第几天,她解冻了一个人类,与外面的仙舟人外形并没有太大的差别,用她那时的审美来看,是个清秀的青年。
长发束起,醒来时表情先是茫然了一会,然后嫉恶如仇,恨不得一步就能踏出去。
“谢姑娘搭救。”
青年却没踏出去,他的双脚被冻住。
迈不出去后他低头发现脚底窜上来的冰,但他只字未言,只皱了眉头。
“你若再踏出去几步,被狱卒发现,就会如现在一般,再次一寸一寸地被冻住。”少女将二指定在他的脑门上,坚冰发出滋滋声,就像有意识一样,顺着他的脚爬上了腰,肩,直至遍布全身。
青年身躯僵硬,沉默不久之后他覆满冰的手突然握紧,冰块碎裂,他的掌中凝出一张弓箭。
“无妨,这次我不会再屈服。”青年眼神坚定不移,嗓音低沉,眉目间是她看不懂的愁绪与大义凛然。
碎裂的冰块如星辉散在空中,她被这光芒闪了眼,她的嘴角噙着赞赏的笑意,“你的确不是普通的仙舟人,但就凭你一人,也改变不了什么,甚至无法走出这个监狱。”
青年没有回答,只是握紧弓箭。
少女围绕着他转了几圈,就像在打量自己的猎物一般,不一会儿才故意说:“仙舟如今的情形我很了解,但你们都忽略了一个问题。”
“如果能维持着争斗,不断有人死亡,不是正好化解了因长生而人数爆满,社会资源枯竭的状况吗?对于仙舟的未来,是一种希望啊。”
少女的脸上挂着事不关己的笑容,说得很轻松,但并不真诚,更让人有种不怀好意的感觉。
青年手中的弓箭越握越紧,发出了骨骼与弓箭摩擦的咯咯声,初见时嫉恶如仇的面容如今却十分平淡。
她还以为会被武力反击。
“你说的的确有道理。但仙舟是我的故乡,是这里的每一寸土地养育了我,我无法做一个旁观者,看着同胞与故乡支离破碎。”青年的表情很是悲恸,她都有些不想再欺负他了。
青年身上的冰块一点一点脱落,唯有弓箭依旧握紧。
“姑娘,我知道你并非常人,我请求你,助我一臂之力,帮帮这个正在悲鸣的地方。”青年直直地看向她,嗓音压抑沉闷。
她这无数个昼夜都在躲避人类的目光,直至今日,她才终于看清,原来,从他的瞳孔中,竟能看见自己怔愣的模样。
她笑了,“你凭什么相信我呢?我们不过是初次见面的狱友吧。”
青年坦然地讲述道:“在遍智天君托的梦中,我预知了仙舟会为建木之力所扰,在那梦中,我曾见过你的身影。”
有关未来的预示,她并不想知道。如果那些都是真的,那谁都是按部就班的朝着被规划好的未来前进。
她讨厌那样的生活方式。
“好啊,我可以帮你,但我做事一向看心情,我可以不要回报,但也可能会随时失去兴趣抽身离去。”她依旧不屑。
青年重重点头。
“我该怎么帮你?”
青年一脸正经,“第一步,请帮我逃狱。”
“……”
她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些太过单纯了,以至于被人洗脑利用了。
不过确实有离开的必要。
她从几天前开始将兴趣转向她的狱友们,到目前为止,她放出来数十名罪犯,想观察它们的特征。
但那些罪犯无一例外都很丑陋,且被解放的第一反应就是攻击她。
不仅丑,而且蠢。所以,她将那些狱友全都杀了。
如果再不离开的话,这里很快就会乱成一锅粥。
这也是为什么她会这么轻易答应她的原因,因为他的态度好,所谓千金难买她乐意。
“对了,还未请教姑娘芳名。”青年突然转过头。
她呆了几秒,将不远处工作台上的书简从空中捞过来,随意看了看。
“我叫萱菱吧。”
叽里咕噜念了一通后,她最终确认。
青年看着书简背面大大的几字,《忘忧草赋》,忘忧草别名萱草,她也的确为他排忧解难了。
“不过名字只是个代号,你可以随便叫,也可以叫我……主人?”萱菱将书简扔回去,一脸理所当然道。
这是她最近学来的以表尊敬的称呼。
青年的脸上出现了迟疑与惊讶,咳了咳后稍稍别过脸,“我想我们之间还不至于是那种复杂的关系。作为盟友,但也为表尊敬,以后我便唤你菱姬如何?”
“为什么?”萱菱不懂。
青年耐心解释道,“姬是对年轻女子的美称。”
“哦,那倒可以。”萱菱挑挑眉,她怎么没看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