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萍望着花婶离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她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学峰和荣雨娘的坟前,眼眶微微泛红,小声呢喃道:“娘,学峰,你们在那边好好的,不要牵挂。
我们在这边也会努力好好生活的。
等我有空了再来看你们。”
风,裹挟着丝丝寒意,轻柔地撩动着她的发丝,仿佛是逝者跨越阴阳界限给予的回应,轻柔却又缥缈,让人抓不住,却又真切地感受到那一丝慰藉。
卫萍拖着略显沉重的步子回到村里,脚步却像是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不自觉地朝着小富和翠玲家的方向走去。
她的心里始终像压着一块大石头,沉甸甸的,放不下小富和翠玲两口子,于是决定去看看,好好开导开导他们。
初春的午后,阳光像是被抽去了筋骨,显得有些有气无力,懒洋洋地洒在地上,可那微薄的暖意,却怎么也驱散不了空气中弥漫着的哀伤。
卫萍走进小富家的院子,一眼就瞧见小富正失魂落魄地坐在院子里发呆。
小富的眼神空洞无神,直勾勾地盯着前方,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整个人蜷缩着,面容憔悴不堪。
皮肤粗糙得像砂纸,还带着几分病态的蜡黄,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好几岁,岁月和痛苦在他身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迹。
卫萍轻手轻脚地走到他身旁,仿佛怕自己的脚步声会打破这片沉重的寂静。
她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脚步,缓缓地坐在他身边,动作轻柔得如同微风拂过湖面一般。
坐下后,卫萍的目光落在小富身上,眼中流露出深深的关切之情。
她轻声开口,那温柔的嗓音仿佛能抚平一切伤痛:“小富,就你一个人在家吗?
翠玲呢?”
听到卫萍的问话,小富似乎如梦初醒般,身体微微一颤。
他抬起头,眼神空洞而迷茫,仿佛刚刚从一场漫长而可怕的噩梦中挣脱出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的眼神中才渐渐有了一丝神采,但仍带着些许恍惚。
“哦,嫂子……您来了。”小富的声音低沉而沙哑。
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继续说道:“这些天因为学峰的事,家里简直乱成了一锅粥。
所以……春节到现在,我们都还没来得及走亲戚呢。”
说到这里,小富稍稍停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后,似乎想要将内心翻涌的情绪强行压下,然而这股力量太过强大,使得他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过了片刻,他才缓缓地吐出那口气,像是用尽全身力气一般,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激动和颤抖。
紧接着,他又接着说道:“翠玲今天一大早就带着小明回娘家去了。
昨天晚上,她跟我说她实在受不了现在这种压抑的氛围了。
她说她一走出去就感觉村里人对她指指点点,说三道四。
所以她想要出去走走,散散心。趁机去走走他娘家的亲戚。
或许换一个新的环境,能够让她的心情稍微好一些吧......唉......”
说完这句话,小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那声叹息如同秋风中的落叶般凄凉而沉重,其中蕴含着无尽的无奈与哀愁,让人闻之心酸。
卫萍一直静静地坐在一旁听着小富的话,当听到最后的那声叹息时,她的心猛地一揪,犹如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一般,疼痛瞬间传遍全身。
她抬起头,目光落在眼前这个曾经意气风发如今却憔悴不堪的男人身上。
只见小富的眼睛此刻布满了血丝,眼眶深深地凹陷进去,就像两口干涸已久的深井。
“小富啊,”卫萍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劝慰道,“我知道这段时发生的事情对你来说真的太痛苦、太难接受了。
可是你看看你现在这样子,精神都快要恍惚了。
再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啊!
无论如何,你都要尽快振作起来才行啊!
虽然学峰的离去对我们每一个人都是一个巨大的打击,但日子总还要继续过下去不是吗?
咱们可不能就这样一直沉浸在悲痛之中无法自拔呀。”
她轻声说道,目光落在小富身上,眼神中充满了关切与忧虑。
“咱们的日子还长着呢,难道真要一辈子都陷在这无尽的悲伤里走不出来吗?
无论如何,生活总要继续下去,我们必须得向前看才行啊!”
说到这里,她稍稍停顿了一下,仿佛在整理思绪,又像是在积攒勇气。
然后,她接着说道:“学峰他已经去了一个没有病痛折磨的地方。
而且,学峰向来都是那么懂事乖巧的孩子,他肯定也不愿意看到你这么伤心难过,成天以泪洗面。
所以,就算是为了让他安心,你也要振作起来呀。”
边说,她边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小富的肩膀。
那只手虽然不大,但却蕴含着一股无形的力量和温暖,似乎想要透过这简单的动作,将这些力量与温暖传递给眼前这个备受打击的男人。
小富听着她的话,缓缓地抬起头来。他的双眼早已被泪水模糊,眸子里满满的都是痛苦之色,泪水在眼眶里不停打转,随时都有可能滚落下来。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喉咙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发不出半点声音。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终于用带着浓重哭腔的嗓音艰难地挤出一句话:“嫂子,我……我一闭上眼睛,就会看到学峰冲着我笑,那模样就跟昨天一模一样。
他还不到二十岁啊!
那本该是充满无限可能、朝气蓬勃的年纪,美好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然而......然而我这个身为父亲的人,竟然如此无能,连自己亲生骨肉都无法守护周全,最终还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离我而去,不能将他留在我的身旁。
之前咱娘老说,最痛苦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
现在我总算是亲身体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