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凝婉眼观鼻鼻观心的看着一切,她眼中的讥诮不断加深。
希望过几日,赵可儿也能这样笑得出来!
陆凝婉戴着惟帽,上了马车。
晌午时分,日头正高时,海棠就赶着马车回来了。
陆凝婉带回来一个十五岁的女子回到了清林轩。
女子梳着朴素的堕马髻,身上穿着碧色素面糙布裙,她的一双眼睛灵动,脸蛋稚嫩。
一路上,她新奇的打量着府邸的一切,眼中满是赞叹跟崇敬。
寝房中,顾泽熙早已等候良久。
“幼鱼,你以后就把侯府当作自己家。真是巧,你娘当初伺候过侯爷,你又救了泽熙,是我们全家的贵人。”陆凝婉握住林幼鱼的手。
林幼鱼垂下双眼,瑟瑟缩缩的说:“夫人,您不怪我娘?”
顾萱萱白眼一翻,急得嗷嗷叫,【林幼鱼她娘青竹是爹爹的通房丫鬟,娘嫁给爹后,爹爹为表忠心,就把青竹赶到庄子上了。】
【爹自己心里过意不去,就说都是娘的主意,是娘逼青竹走的。】
【娘被降为妾室后,爹爹想接回青竹,可发现青竹死了,就把气撒在娘亲身上,拿着鞭子差点把娘亲抽死呜呜呜呜呜……】
【林幼鱼以为是娘亲害死了青竹,一直想报仇呢。】
顾萱萱抽抽噎噎的掉起了小珍珠。
陆凝婉亲亲女儿的眉眼,眼神黯淡。
她根本没想磋磨青竹,当时的她,只希望顾江流没有二心,不再跟青竹同房就够了。
可顾江流不答应,执意将青竹发配到了庄子上。
为此,她甚至还给青竹安排了相对轻松的织布的活计,没成想青竹还是被磋磨死了。
甚至青竹的后代会记恨于她。
顾江流这招甩锅,甩得真漂亮!
可惜,她不会让他如愿了。
陆凝婉望着林幼鱼的眼睛,“你娘本就是侯爷的通房丫鬟,照顾侯爷许多年,我怎会怪罪呢?说来还是侯爷狠心,执意要赶青竹走,我求了情也没用。”
林幼鱼眼神晃动,似有情绪消融。
高高在上的侯夫人,是没必要骗她的。
门后的海棠笑得合不拢嘴,她一脸姨母笑。
啧啧,世子的姻缘要来了啊!
顾萱萱被奶娘喂完奶,打了小奶嗝,顾玉珏将她抱了出来。
她幽怨的看着林幼鱼。
【真不明白娘亲为什么把林幼鱼带回来。】
【她心智不坚定,娘亲、大哥对她好,可她被赵可儿,顾耀祖一挑拨就叛变了!】
【本来大哥跟林幼鱼会在乡下成亲的,之后娘亲被坏爹爹害死,大哥给娘报仇,就是林幼鱼给顾耀祖传的信。】
心声传来出来,屋中的陆凝婉、顾泽熙的眼底波涛诡谲。
而顾玉珏却惊恐的垮了脸。
这个女人会成为外室的人,断不可留。
“小姐真可爱,我能抱抱吗?”林幼鱼走上前,想要抱顾萱萱。
顾萱萱生理性厌恶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小脸憋得通红。
“我妹妹不喜欢别人抱。”顾玉珏强硬的闪身到一边。
林幼鱼尴尬的不知所措。
陆凝婉心疼不已,忙不迭将顾萱萱抱住轻哄,“幼鱼,萱萱饿了,你跟顾泽熙多日未见,好好聊一聊吧。”
“是。”林幼鱼心中的不快顿时一扫而空。
陆凝婉抱着顾萱萱离开,顾玉珏、海棠紧随其后,大门虽然敞开,但周围除了顾泽熙、林幼鱼没有旁人。
顾萱萱的羽睫上沾满了泪珠,她吸吸鼻子,抓住陆凝婉的领口,“哇哦哦……”
什么都说不出来。
因为她才七个月!
顾萱萱气得不得了,小脸蛋气成了一个红包子。
【娘亲,林幼鱼会变坏!】
【她会被顾耀祖勾引的!】
陆凝婉想让顾萱萱冷静一下,她在她的小脑门上啵的亲了一口。
顾萱萱发愣,娘亲怎么亲她啊?
她用手挠了挠后脑勺,呆萌可爱。
“娘亲,我觉得……这个林幼鱼,不像好人。”顾玉珏吞吞吐吐的说。
他在心里急坏了,可又不好说他能听见妹妹的心声。
陆凝婉有点吃惊,都说小孩子的眼睛是最纯净的,一眼就能看出人的好坏。
果然,珏哥儿一眼就看出来了。
“别怕,有娘在,有大哥在。”陆凝婉是回答顾玉珏的,也是安抚顾萱萱的。
可顾萱萱不买账,她噘着嘴,小鼻子一抽一抽的巴巴的看着寝房中说话的二人。
顾泽熙客套的让人安排了林幼鱼的衣食住行。
林幼鱼倏地伸出手抓住顾泽熙的手,“泽熙,你还记得吗?在清河镇的时候,爹临走前说希望你我成亲。”
“咳……”顾泽熙的胳膊轻颤,可最终没把手抽出去。
林幼鱼见状眼底闪过得意,她柔声道:“你也是喜欢我的对吗?不然你为何每日陪我捕鱼、织渔网?”
他沉吟了一声,“幼鱼,我双目失明,一辈子都只是个瞎子,你得伺候我一辈子。更何况我的世子之位恐怕很快也会传给二弟,嫁给了我,你什么都没有,还会被人瞧不起。”
林幼鱼下意识蹙眉,可嘴里还是说:“我不怕,我只图你这个人。”
“那好,我们选定日子便成婚吧。”顾泽熙一口答应。
这么轻而易举就答应了婚事,让林幼鱼有些茫然,心也不安起来。
晌午,陆凝婉要把林幼鱼介绍给老太太、顾江流认识,准备带她去花厅见礼。
海棠亲自给林幼鱼梳妆,她给林幼鱼梳了百合髻,戴上玉簪、蝴蝶振翅银步摇,衣裳也换成了鹅黄色的撒花绫罗裙。
原本因为常年暴晒而泛着淡淡的小麦色的肌肤,在扑了一层细腻的粉脂下,变得白皙细滑。
林幼鱼看着铜镜中自己,惊得睁大了眸子,半晌没敢认出来。
“幼鱼真好看,只可惜,泽熙看不到。”陆凝婉在后面轻声喃喃。
林幼鱼也泛起苦笑,她一转身,被陆凝婉的打扮给惊住了。
陆凝婉换上了水月色的绸缎百雀裙,梳着朝云髻,发髻间的珍珠簪子、点翠首饰以及各种她叫不出名字的头面光彩夺目,在阳光的映照下刺得她眼睛疼。
原来,她以为自己的装扮已经是贵小姐了,可跟陆凝婉比起来,她像极了衬托主子的丫鬟。
这让林幼鱼心中生出了巨大的落差感。
就连耀祖的娘都不曾这般富贵美艳过,虽然她不曾见过公主,但此刻陆凝婉在她眼中就是公主。
“走吧,幼鱼。”陆凝婉亲热的拉着林幼鱼的手。
林幼鱼的心里既排斥又涌上了其他感觉。
赵可儿从不曾这么平等、和蔼的对待过她。
到了大厅,林幼鱼一眼便看见了坐在上首的顾江流。
他的眉眼间虽然生了皱纹,可男人成熟的气质诱人,他宽肩窄腰,身着蓝色的锦袍勾勒出他喷张的胸口肌肉。
这样孔武有力的,才算是男人。
她生在乡间地头,需要种田犁地、撒网捕鱼,就喜欢有力量的男人,她对男人的力量以及肌肉有种天生的痴迷。
看到林幼鱼的那一刻,顾江流也怔住了。
青竹!
太像青竹了!
陆凝婉并不着急,她笑道:“这便是泽熙的救命恩人林幼鱼。”
同桌的赵可儿笑得像一朵菊花,眼底满是算计。
“林姑娘是顾家的救命恩人,快落座吧。”顾江流笑道。
可陆凝婉却不让顾江流称心如意,她轻笑:“不了,幼鱼要去陪泽熙了。他们二人患难与共,情投意合。”
说着,海棠将林幼鱼带了下去。
老太太、赵可儿都在轻笑,而顾江流却表情僵硬,眉宇间捎带不舍。
这副表情让陆凝婉很满意。
这就是顾江流的贱性,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就是要吊着顾江流,他才会念念不忘。
正所谓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