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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旗 > 都市言情 > 红旗,你能扛多久? > 第93章 车到山前必有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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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呵!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没有几天,乡下已经在发生悄然变化,七八个人,就坐在被霜打的稻草上,正松松垮垮吸烟,这是要一鼓作气,太阳差不多一树头高,看见他和刘长根一起,有人就开涮。

“一对冤家,咋就走到一起了?这是要化干戈为玉帛呀?”

“狗日的欠抽!”

“哟,李队,早听说你又在城里开了豆腐房,发得裂裂巴巴,今个儿怎么有空到我这小僻处来?”贾令才从小院出来,一脸笑容,他还是那样有灵性。

“这就动起来了?规模倒是不小,路有千条,这是你的专长,家具都往哪儿销?”贾令才给他递烟,他接一支,另一支递给刘长根,“这货你要他作甚?他又不是木匠?”

“哎,力气活儿总要有人干,他还行,你们先去忙,李队找我有些事!”贾令才挥挥手。

那些或扔了烟,或站起来,拍拍屁股,准备干活。

“李队,屋里坐?”

“不啦!就在这儿吧?你这是叫废地利用呀,眼光那叫精准狠!”

“李队,明人不说暗话,咱也这些年交情,你对我也不错,过去生产队里:你老大,我老小,有事说事,别讲题外话,大家都明白,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事就过去了,是不是?”贾令才翻掌轻拍他的肚子,“那些年全靠你赏饭吃,你这恩典我可是一直记着!”他们边走边远离人群,呼呼呼带电的锯就响起来,淹没人语。

“贾木匠就是聪明呀,全贾家沟找不出第二个来,这样吧,你也知道我:这一年半载的,我也挣不少钱,但也花不少!这叫大树底有大荫凉,小树底下有小荫凉!”

“花得值,有些事你做得漂亮,李宏发的事,就让人叹服,快刀斩乱麻!但有些事,难免让人齿垢,李红霞就糟蹋了,不是?”贾令才竖起手。

“这叫逼上梁山,咱没有办法不是?”他拿下贾的手,“看人看主流,大方向,但凡能躲开,我绝不……大船如山,兄弟,就算我是条龙,能搅几河水?落后挨打,这个道理,我一早就明白:所以上头一有风声,我立马响应:分了地,队长自辞下海,这需要勇气和魄力,不是小孩子过家家,这一步,我走对了!”

“那你今天来……?”

“请你救急!”

“多了我没有,摊子被我铺大了,七八个人都不够用,算是方兴未艾!”

第47章:

“救急如救火,不讲多少,过了年开了春,解冻了,立马跑货运,那才是来钱快的道,几天功夫,能挣千把块!”李宜忠并没有吹嘘。

“那最多只能一千!”

“够了!兄弟,这恩我忘不了!”

“我那地……”

“哪有什么地?你直管用,我看谁敢放个屁,有我在里头撑着,谁跳出来,我看看,刘长根这二货不是一下子就怂了?想当年,反对我当队长,他最积极,能怎地?猴子不上竿,我多敲几遍锣!几个猴崽子,我要是震不住,就混瞎了!队长我可以不干,但这一亩三分地上,无论大事小务,我总得知情吧?这块地,目前就这样,以后还是你的:社会主义大草堆,谁不扯谁不得,动起了,我就说嘛,你也是能人嘞!”

“李队,你等我一下,我给你拿钱去!”

“好嘞!”看着贾令才的背影,他心花开始怒放,车到山前必有路,老天爷是饿不死瞎家雀的,什么叫本事?关键时刻能堵能疏,贾令才虽贼:他有七寸,被李宜忠拿捏死死的,在来时路上,还虚脱待死,喝一口救济水,就缓了过来,他竟想唱歌,公鸭子的嗓子,唱出来:声抖音颤,张四就是狗日的,逼死老子,哼哼,我一旦咸鱼翻身,你就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用谁豆子不给钱,我干吗要吊你这棵歪脖子树上?不开眼的东西!阳光七彩斑澜。

过一会儿,贾令才攥着钱就出来,“李队,我是咸菜炒豆腐,咱有言(盐)在先:我这钱不能时间太长,要周转,就依你:开了春,我相信你一切一个血痕,你李队吐口唾沫,就是一根行走的钉子!你数数!”

李宜忠往口袋里一装,“兄弟,没这点信任,你会借我钱?”

“李队,别这样!亲兄弟明算账,当面点钱不薄人,君子之交!”

“好!好!你既然这么说了,我就做一回小人!”他沾了嘴里唾沫,一张张迎阳而数,果然不错,“兄弟!改天来豆腐坊喝酒,好找得很,锅矿山北村,一问全知道:恁大地方,只有我一家大豆腐坊,一天用生豆五百斤!”

“卖得完吗?”

“太阳不正南就全完了,我既搞批发,又来零售,生意要活,水要流,那句古文怎么说的?李子北那兔崽一准知道:可惜了,他福浅命薄,做不成我女婿了!”这些得意洋洋不学无术的草包,哪里会说出:流水不腐,户枢不蠹的句子,老小子隔空骂人,老子耳朵不背,也听不见。

“你要想再续前缘还怕不成?那就是瓜田李下的事,走了李红霞,还有李红云!”贾令才是开涮,李宜忠就落心缝里,当了真。

“小木匠,别人都说你人小鬼大,今个我算是领教了!牛!”李宜忠竖起大拇指。

牛芳芳还在做美梦,想着李宜忠外出回来,能够和她云雨一下,并且正在切菜,弄温馨的饭菜给他吃:算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但李宜忠一旦借到钱,立马撒丫子。

望着李宜忠远去的背影,泪水,寂寞的泪水落下来,模糊了她的视线。

晚饭后,李宜忠敲开了王红的门,汪凤楠正在勒裤子,李宜忠倍感糟心,就象吞了一堆苍蝇。“出门没看皇历,这是碰见鬼啦!”

“李宜忠,我看你这是小人得志,谁是鬼?怎么着?你来得晚,别人还要等你?你以为你是真的刘占一?德行!混得跟人似的!”汪凤楠勒好裤子,还要拽拽,“拜拜了你哎!”抬脚就走,拉大门栓,迈大步出去,晚风乍起,冷意陡升。

“你们曾经不是好朋友吗?”王红感到奇怪。

“屁!他就是猪狗不如!”

王红不知内情,也不想了解更多,这些个男人,全是一阵风,来是疾风,去是微风。

张四如同陀螺,在豆腐房门口乱转,汪!汪!汪!远处狗叫,声若铜钟,天还没有完全黑,他怕李宜忠再诓他,“你大去哪儿了?会不会不回来了?”

“大概率不会,但时间没准!”

“做你们家生意,真是担心受怕:你大这个人,实在是让人琢磨不透,哪句话真哪句假,分不清的,生意做得这么大,还会缺钱,真是的!”

“大树底下有大荫凉,小树底下有小荫凉!毕竟这几个月经历的事太多,从农村出来的,不容易!”李宏图试图从李宜忠的角度去解释一些别人看不懂的现象,“你性子太急了,急性子喝不了热稀饭不是?进来坐,外头太冷,下傍晚,别冻着!”李宏图也知道父亲现在就是热锅上的蚂蚁,象成群结队的蝗虫,在深春初夏时季,扑食在那些翠绿的植物上,很贪婪,不仅吞了叶,连硬硬的梗也吞下,太过饥饿了,所过之处,一片狼藉。这是穷疯了,只要抓住,就会咬碎,咂烂。李宏图很多时候是个慢热之人,经常不表现出过激的情绪化,消化情绪很缓慢,不愠不火,就象燃烧的半湿不干的青柳棍,很多时候,飘着很浓的烟,却看不到明火,过了很长时间,也许就人生自灭。

在天寒地冻的日子,等人实在是一种煎熬,尤其是在心急如焚的情况下,“他不会出去躲了吧?”张四是个做小事的人,总是在揣测别人,用的是小人之心,去度君子之腹。

“不至于!区区几个钱,他肯定在外头被什么事羁绊住了,要不然,也不至于上了黑影还不回来,今晚你是一定要拿到这个钱吗?明早不行?”

“明早我哪里有空?我还要……”话说半截,眼光却冒着绿光,因为他看见李宜忠骑着车回来了,心一下热了,咽回后半截话,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把他等来了,张四迎上去,象狗眼见热屎,哈哈喘着粗气,并且退着两腿如同两条细线,交缠在一起,走出半圆的路径,“你可算是回来了?我已经等了很长时间了!谢天谢地!”

“等我作甚?就为那几个小钱?”李宜忠扎了车子,“你见过阎王少过小鬼钱?你就是个没出息的,我还告诉你:不缺你这样小鸡(急)小鸟之人,钱广声是不是在你对面?”

“是!那家伙……”

“你别这家伙,那家伙的,人家生意比你做得大得多,是不是?”

“是!”

“你知道你为什么做不大做不强?”

“还能为啥?我没他厚颜无耻!”

“错!张老四,就你和我做这段生意,我算是看出来了:你格局太小,喜欢斤斤计较!”

“不是!我也是小本生意,赊欠不起!”

“这恐怕不是主因吧?这与赊欠无关,我要不是看你是厚道人,早不和你做生意了!你喜欢夹夹拉拉,象女人,两腿太并拢了,走不成道!不是跟你吹:钱广声找我两趟,我都没答应:一个月结一次帐!人家起点就是比你高!你知道我为啥没答应?我用多少豆子?每天三百斤以上,不算吹牛吧?那些小豆腐点,能用他一个星期,是不是?我不应他:他急了,并且开出优厚条件!帮我销豆渣!”

“你答应了?”

“没有!我告诉他:我差你钱!进来,冻得青头紫脸的,差你九百,这回给你七百,明天继续送豆子,明早拿上次欠这二百!我不差钱,但不能全结清,你知道为啥?”李宜忠进屋往板凳上一坐,“这是做生意之道,你不懂!你坐!先给七百,钱我有,但不能给你清!你要是不同意,立马结清,明天不用你送豆子,钱广声就比你上路子!你太憨厚,不适合做生意!你做错了行当!”李宜忠叼一支烟在嘴角,从一千块钱中,数出七百,往桌上一丢,“钱我有,但不能如你愿!”他拿起剩下三百,在手里抖,吐出的烟弥漫在他脸前。

“你这是强人所难!”张四一边数钱,一边说,“你下得药,我还必须吃!今晚给,与明早给有什么不同?”

“差距大了!你再这样下去,你的生意迟早会让钱广声抢了去!”

李宏图看着吃惊,父亲这是扯驴皮做大旗,虽少人钱,还得少得理直气壮,张四被怼得哑口无言,生姜还是老得辣。父亲的憨皮厚脸,居然很有市场,并且吃得开,仅这一点:父亲就比他强。

“明天送不送?不送二百给你带回去!”这是无枪的威胁。

“我送!不耽误你明天事!”张四数完钱,站起来,却摇晃几下。

“你没事吗?”李宜忠假装关心,心却在怒放绽开,打七寸上了。

“没事,坐时间长,腿麻了!”

“腿麻没事,活动几下就过去了,要是心麻了,就无药可救了!你去?”

“好了,我明早来!”张四没喝酒,却一栽一栽的。

“跟我斗,还是嫩呀,火候不到!”

“大,他好可怜哟!”

“他可怜?你别被他骗了,有刀他一样可以杀人!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忠厚老实血干蛋,别小瞧了他,我差点儿被他逼上了梁山!”

算是拖拖沓沓,1982年过完了,春打一棒,阳气换上,虽过完了春节好些天,但和年前那些畏畏缩缩的日子,几乎没有两样,冻土依然坚硬如石,锤击刀剁,仍然纹丝不动,只是风里可以感受到些许不一样,阳光似乎更加明艳,穷人年,过得极其简单,羞辱人似地,象征性蒸些白面馒头,有猪肉、有小鸡,有鱼,除了这,就是有一瓶曲酒,每到这种时候,我父都要象孩子说上好几遍:后槽坊的酒如何如何,并要讲没有人听的话,说曹真善要是活着,他根本就不喝这散酒,还大曲呢,就是刷锅水,一点儿酒味也没有!

“这已经是最好的了!爱喝不喝,不喝倒厕所里去!”我妈已经忍了穷酸李建木这么些年,随着我们一群孩子长大,独立意识正在崛起,“你要喝后槽坊的酒,就到那边去找曹真善去!说不定,还能碰到沈冬秋,你们三个一起,喝个淋漓又酣畅!不是卖些粮食,你连这涮锅水都没有,只能喝西北风,要你有什么用?子北开学学费都没有,你还有脸喝猫尿!”

“车到山前必有路,就算你急死,又有什么用?过年了,谁家不喝点酒,我心情不错,不要给自己找麻烦,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他一边看我脸色,一边有些偷偷摸摸夹菜。

我并不吱声,自从土地分到户以来,能吃饱肚子是个崭新的变化,但更多人并不能满足这些,许多人悄然动起来,除过李宜忠披红挂绿被县上表张过外。田家兴、贾令才还有其他一些人已经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动起来,最真实的李昆仑夫妇,他们已经去省城汛江滩了,只有我家,除了种好那三几亩地,就再也没有别的了,母亲的焦虑,让我皱起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