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的天气跟现在的人心情一般,灰沉沉的总是不时下起雨来。
只是这日,李熙螓正吃着粥,便有小厮急着来报,看到她正吃东西而磕磕绊绊不敢言说。
她放下粥碗,示意他直说。
小厮颤抖着声音,腿一软坐在了地上,脸色苍白如死。
“到底怎么了?”李熙螓起身走近小厮,伸手将他扶起。
这小厮才堪堪平复好心情,指着西边方向道:“小的看到,看到珊瑚的尸体了!”
通过小厮所指的方向,她确认道:“池塘?”
小厮疯狂捣头。
李熙螓再也顾不得什么,提裙跑去。
后边的琥珀与玳瑁紧紧跟随其后。
这将近一周的绵绵细雨,又是春季这乍暖乍寒之时,她该想到尸体沉水后没有那么快因腐败而浮上来的!
之前她默许阿嬷不派人手去打捞,总想着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不免自欺欺人了。
珊瑚已被捞了上来,除了身上的衣物能证明是她常穿的,从面容上看已然完全识不清了。
腐败的味道弥漫空气之中,尸体还未来得及盖上白布,她上前看到第一眼便控制不住胃中翻涌。
琥珀和玳瑁跟在身旁,忍不住躲到一旁干呕,而后伤心地哭了出来。
纵然阿嬷年轻时见识的许多诸如此类的场面,但多年后在这完全没有尔虞我诈的山庄中呈现这一幕,难免令人震骇不已,好歹看着长大的,不禁悄然红了眼眶。
她看到不远处的公主面色苍白,即刻平静了心绪,让人立时给尸体用白布罩上抬走,而后走到公主身边,劝慰道:“公主还得宽心,或许……这孩子是失足掉下去的。这丫头自小失了怙恃,跟着公主十余载,公主待她极好;她平日里也话少实干,如今失了主仆缘分,也是必定去了异世亦感念在心……”
李熙螓失神半晌并未言语,而后转过身去,才惚惚开口道:“务必将珊瑚棺殓厚葬。”
“是。”阿嬷讷讷应道。
琥珀玳瑁跟在身后,因珊瑚的死,心中悲恸而又觉恍如梦魇,故而她们只能保持着默然。
骤然间,她们看公主滞住脚步朝远处看去,目色不变,只是一眨不眨。
良久,李熙螓看着远处的山体,道:“你们有没有感觉到……有人在盯着这里?”
二人同望那个方位,只见远处山中森郁高林,太过葳蕤,即便有人在山体中,与之相比也变得特别微小了。
于是不约而同地摇摇头。
纵然没有发觉什么异常,但听公主如此一说,即便没有感受到会因此不由得打了个激灵,惊得一身冷汗。
这时间,瑟瑟微风又来拂面。
琥珀与玳瑁一左一右贴近李熙螓。
玳瑁讷讷道:“公主别这么说,咱们山庄可有健壮的护卫,何人敢闯进庄里来?岂不找死!”
琥珀应和道:“是啊是啊。”
李熙螓随即回神,想着纵然吩咐底下护卫多做巡视又如何?他们只是普通的护卫,武功并不高强。
若遇到强手,只怕根本就无用。
随即她回到卧房,起草了一纸书信,收信人为四叔。
因记得四叔有阿爷给的一队亲卫甲士,那次迁都之时便有那些甲士相助,至少比庄子里的那几个护卫武力要精进些。
写好书信,令人寄出后,李熙螓整个人都卸了力气一般。
珊瑚的死一定不是偶然,那似有若无的被注视感也一定不是望风捕影,既是人为,那么那个人只能是……
李熙螓不能再想。
所以这个庄子已经不安全了!
……
不觉已过午,天气忽然晴好。
她站在房檐下看着那万里晴空,只见玛瑙的身影急匆匆地出现在面前,在见到自己的那一刹,嘴唇颤抖,来不及说什么就两眼一闭厥了过去。
琥珀玳瑁将她背到阴处,刚欲喂水,玛瑙就醒了。
她颤颤巍巍地道:“琉璃,琉璃她……”
李熙螓蹲下身亲自端过水来,递到她唇边,温和道:“先喝口水,再慢慢说。”
玛瑙哭出了声,水是一口没喝,生怕说迟了一会儿,抽泣着道:“琉璃掉井里淹死了。”
啪嗒……
水碗掉在地上,碎的四分五裂。
她心跳如擂,站起身来,放眼感受着远处若隐若显的窥视。对面注视藏的很好,但她依旧能感受到,好似在挑衅,是在无声地嘲笑,更似欣赏着她们的惊恐无措。
这时阿嬷走了来,掩饰着慌乱,如实颤着声告诉她:“琉璃掉井里之时,周遭并无其他人看到。等发现时,人已经死了……半个时辰。”
李熙螓觉得浑身被卸了力一般心力交瘁,对着远处怒道:“我知道你们冲着我来的,何必要伤及无辜!”
“公主……”
阿嬷正含泪要劝,骤然一道飞刀携纸破空而来,直直地擦着阿嬷的脸过,铮地一声钉在了门框上。
阿嬷的脸霎时间流出了鲜血,她看到那门上的飞刀,后知后觉才感觉到了疼痛。
“保护公主!”她顾不得疼痛,对着院外的护卫喊道。
琥珀玳瑁等人挡在李熙螓身前,被她轻轻拨开,她走到那刀具边。只见刀锋处有血渍,她未作迟疑便取下信纸——上头赫然是她方才写给四叔的信。
早时写的,按理来说这信已到达了四叔手中,但是这封信却被一把血刀子送了回来,刀上残留着不知谁的血渍,她们。
李熙螓心中一滞,问玳瑁:“送信的小厮可有回来?”
玳瑁摇摇头,面色愈加难看了。
她猛然明白过来,对方根本不给她求救的机会,只想一步一步用残忍的手段虐杀掉她身边人,借此击溃她内心那道防线。
护卫手持利刃护在她们身前,纵是如此,她并未觉得这叫安全,若对方是冲着她的命来的,那么她已经死了,而此时护在她面前的那些护卫,再多只不过是多几个活靶子罢了。
意识到这些,她来到阿嬷身边,用自己的手帕擦净她脸颊处的血液,低声开口:“阿嬷跟随着我十余年了,在这庄里待这些丫头如同自己的孙辈一般,又是看着长大的。今日之事你也瞧见,想必猜到了幕后黑手是谁,与其让你们一个个的惨死在我面前,不如……今日去账房领了钱一同散伙离去吧。”
“公主?”阿嬷摇摇头,潸然泪下,“奴不敢受命!”
旁的几个丫鬟听了,皆哭成了泪人儿。玳瑁拭完泪怔怔道:“如今公主正值危难之时,我们怎能说离开就离开呢?”
李熙螓抿唇勉强笑道:“如今才是你们离开的时候,我已无计可施。既然恶贼想加害你们,那么我赶你们离开便也该是一桩好事,至少比待在庄里坐以待毙好。”
阿嬷正想再说些什么,公主便已进卧房,将门缓缓关拢。
阿嬷吐纳了一口气,即刻召集来所有的丫鬟小厮,告诉他们公主的意思,统计各人所需的钱两,令他们领钱离去另谋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