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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衡阳子的驴是仙驴

“怎么流眼泪了?”

粗糙的手摩梭眼角,一切回归真实。

慕蓁熹紧紧地搂住吴正珩,“我以为你死在外面了。”

“有你帮忙,我死不掉。”他抹去她眼角的残留的泪珠,眼中柔情一片。

两人都未曾意识到他们的姿势有多么逾距,对话有多么大胆。萌生情愫的两人,保持着最干净最美好的心灵,在往后无数个黑夜中后悔不迭。

若是他多些珍重,明白如何正确爱人,若是她懵懂的心思被戳破,明白自己的心,若是在此刻明了,他们之间会不会轻松很多、简单很多,也能少些泪水和挣扎。

可是没有如果,便是有了如果,如何能保证蝴蝶轻微扇动的翅膀不会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最美好的便是当下,最满足的是眼前有人。

如同大难不死,失而复得的欣喜一般,慕蓁熹痴痴地笑了,便也默许了吴正珩靠在她的床边。

“不困?”吴正珩的声音就在她的头顶,她看了看他,是真的,不是梦,“除了吃就是睡,我都要成猪了,哪里困?”

“不信,我可瞧见你床头的新鲜玩意了。”吴正珩指了指纸牌。

“这个以后和你较量较量,吴正珩,你快些给我讲讲皇宫。”

他故意逗她,“嗯,皇宫很大,人很多。”

“不是,我要听你怎么送佛经的。有没有为难你,你受委屈了没?”

心中涌起别样的情愫,吴正珩的声音有些沙哑,缓缓讲述皇宫里的事情。

一千遍佛经虽然凑齐了,可是笔迹还是有些不同,自然有存心挑事的人指出来,吴正珩当即请罪,“请皇上恕罪,容臣将这一千遍佛经娓娓道来。”

吴越甲仰头灌下一杯烈酒,好整以暇地等待吴正珩拉整个尚书府下水。

“呈现在皇上和众位大臣眼前的佛经,确实是在一天之内赶制,集结整个尚书府后辈之力,焚膏继晷所成,此为一罪,臣自当请罪,可佛经大秒正在其中。”

皇帝倒想听听吴正珩怎么圆话,“且讲。”

“新年第一日,众亲集一方小院,同心戮力,此为一等大成;千遍无期,佛经有形,身心饱受煎熬,即知方生方死,方死方生,再无恐惧,此为二等大成;白兔走,赤乌奔,或马上饮雪、或轿中迢迢,天下豪杰俊臣涌皇宫,得见皇帝威严,宫中傲梅灿烂胜火,吾等天地自有一番清正气,此为大成。”

“自有一番清正气,好,好,赏!”

不落俗套的称赞之语让龙颜大悦,“不愧为尚书之子,少年佛子,你要什么朕今日都允了!”

这等场景在老臣眼中如同历史重演,三十年前亦是在一众大臣面前,前皇喜笑颜开,大气封赏吴越甲,吴越甲开口便要了耗费两年建成的府邸。

时光流转,吴正珩跪在长阶之下,“臣请皇上割爱,容臣回府时带上宫中的一枝梅。”

吴越甲轻嗤,此子到底没有他当年敢拼敢闯的气魄!

皇帝惊讶:“一枝梅?”

“只愿臣能借得梅花一缕魂,便是臣的小成。”

“当真是少年佛子,朕允了!既如此,衡阳子蛇山之行,小佛子一并前去,且瞧瞧这大小佛子能否不费一兵一卒,让蛇山一族归顺出山。”

顿时,一人从驴身上摔落,大殿内响起驴响亮的叫声。

青纱帐内,慕蓁熹昂起头,质疑,“皇宫里怎会有驴?”

吴正珩正色道,“衡阳夫子的驴,乃是仙驴。”

慕蓁熹哈哈笑了,“仙驴?为何?”

衡阳子的仙驴,举国皆知,家喻户晓,而喜儿却从未听闻。

吴正珩稍微动下脑袋,调整更舒适的姿势,“早些年,一户人家卸磨杀驴,驴断绳逃跑,满街人同追,驴冲进衡阳夫子的庐舍,泪流满面,唇染鲜血,冲着衡阳夫子哀嚎,夫子感念驴有灵智,拿出仅剩的米粮换得仙驴一命。”

“哇,确实聪慧,那蛇山之行又是什么?”

吴正珩的声音逐渐变得低沉,“蛇山之中无一蛇,蛇山一族无一人,蛇山之蛇皆是人。”

慕蓁熹摇头,“听不懂。”

“蛇山是西南方一处荒山,方圆十里大蛇横行,蛇山之中却无一蛇,乃是因蛇山中住有一支皇室族人,用奇技赶走大蛇,这一族人擅长奇门遁甲之术,巫蛊占卜亦是精通,皇上苦之已久。”

“衡阳夫子意欲巡国传明理,各路驿馆相待,天下百姓相服,需得皇命加持,皇上提出衡阳子上蛇山,不拘何技,请得蛇山一族出山便允。”

慕蓁熹有些担忧,“听起来就很危险,便是安全到达蛇山,这一族在山中岁月静好,又无好处,怎会出山?”

若是不难,皇上便不会让衡阳子前去了,至于搭上一个他,也不知皇上是何意,他分不清,也无人指点迷津,可是为了不被困死在尚书府,为了不再任人磋磨,他只能往前。

“无妨,有夫子在……”

他已十分困倦,太复杂艰难的,他并不觉得慕蓁熹能明白,这朝堂争斗,尚书父亲暗中容许的弑子,蛇山一行背后牵扯的皇族权力,太多太多。

如何讲,如何不惶恐?

慕蓁熹没听到他的声音,抬起头,吴正珩紧闭双眼的面容就在眼前。

这一张如玉面容,卸下连着几日伪装的平淡和内心中从未松懈的防备,疲惫爬上他的眼角,困倦侵染鼻尖细鼾,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

慕蓁熹的心一下子就变得柔软了,她扯过被子盖在他的身上,一双水眸就这样看着他,入睡几许无人知。

再醒来,丫鬟近在眼前,眉眼带笑,“看来姑娘昨夜休息很好,一直酣睡至天大亮呢!”

慕蓁熹意识清醒,环顾四周,甚至还掀开被子往床里面瞧,四下不见吴正珩,就连余温也未曾留下。

她一时分不清,低声呢喃,“难道昨夜皆是梦?”

“咦,喜儿姑娘,哪里来的红梅呀,可真漂亮!”窗边丫鬟惊呼,吸引了慕蓁熹的视线。

只见窗外白雪皑皑,窗内木案之上,简约色调之中一点殷红亮煞全部色彩,慕蓁熹会心一笑,她知,不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