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迎没说什么。
只勾唇看着他别扭的脸。
直到他转身离开。
走出数米后。
黎辞回头,眼神不经意往她所在的方向看去。
却正好看到林再言从远处走近。
在温迎无聊点着鞋跟的时候,捡起她掉落的高跟鞋,单手握着她的脚踝将高跟鞋穿了进去。
两人一个靠墙站立,一个半跪身下,姿势暧昧,行为暧昧,肢体接触……
一瞬间,黎辞浑身血气上涌。
他咬紧牙,就要转身回去的时候猛的对上温迎突然抬头看过来的眼神。
似笑非笑。
似挑衅……
她是故意的。
牙齿快被咬碎,一股无名的怒火和耻辱感在心间诞生。
没有任何犹豫的,他捏紧拳头,大步离开。
直到走出宴会,后悔又像藤蔓一般将他深深缠绕。
“怎么样?对我的配合还满意吗?”
手指轻轻摩挲高跟鞋跟,半晌后,林再言起身,转身看了眼黎辞消失的方向,语气有些欠揍。
“挺识趣”
这么临时的戏当时不是提前排练好的。
只是林再言这个人,挺知道她想做什么。
……
晚上回去的时候已经快一点多。
别墅灯光还亮着。
温迎喝了点酒,走路的时候提着包摇摇晃晃的。
司机在一旁想扶又不敢扶,直到看到她进了门,才转身离开。
进门随意将脚上高跟鞋蹬掉,包包甩在地上,温迎就光着脚往里面走。
地板冰凉,摇摇晃晃走了几步后,凉得她稍稍有些清醒了。
往里面走,能看到客厅沙发上坐了个男人。
因为背对着,只能看见个后脑勺,分辨不出是谁。
温迎就以为是黎辞又发癫,因为宴会上的事坐在家里等她。
直到走近了,坐在沙发上那人侧头,看见那张精致却明显憔悴的脸时,温迎才反应过来,那人是黎妄。
脸依旧是精致的,但苍白透着一股病气,嘴唇也发白看着没什么血色。
头发更是凌乱得不像话,身上睡衣松松垮垮的,配上眼底的红血丝活像通宵了好几个晚上。
看她的眼神更是带着泪光,充满了委屈不甘和愤怒。
几乎是一瞬间,温迎就反应过来了。
她扯唇,什么也没说,只提着繁复的礼物,懒懒坐下,慢条斯理的给自己倒了杯茶。
“为什么?”
“她往杯子里下药,带我上楼的时候,你明明是知道的,为什么不拦着?”
黎妄是在今天晚上才清醒过来的。
刚开始的时候,他内心只有恐惧害怕和愤怒。
怕被温迎知道,怕被温迎嫌弃。
睡着的梦里都是她对自己满眼嫌弃的样子。
那时候,他太不清醒了,根本没有细想那天发生的所有事情。
直到回家,他坐在沙发上,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想到那天的画面。
经过几轮痛苦的回想之后,才反应过来。
细想那天所有的细节,温迎绝对知道。
前前后后,她都知道,但她只是选择看热闹。
知道杯子里有药的时候,她没拦他,只是任由什么都不知道的他喝了下去。
眼睁睁看着他被别有用心的黎昭带走,她也没有任何阻拦,甚至提醒都没有。
就这样以看热闹的目光,任由并不清醒的他被带上楼。
中途房间里传出的那些声音,她坐在楼下,不说听得清清楚楚,细微的声音却怎样都有察觉的。
可她还是没劝阻。
甚至是事后,他和黎昭在房间里,打出那样大的声音,她也没有任何动容,没有上去看看他。
丝毫不担心或好奇他是不是受了刺激,是不是受了伤。
一直到他被送去医院,还在担心忐忑有没有被她发现,痛苦自己身体的肮脏时,她依旧无动于衷。
一个人,为什么能狠心到这种地步。
他们一起生活了这么长时间,他对她那么讨好,难道她对他,一丝一毫的怜悯都没有吗。
这些猜想和事实,每想一点,黎妄就更痛苦一分。
起初他还自欺欺人,试图哄骗自己,其实事情并不是他猜想的这样。
可坐在这里的几个小时里,在各种反反复复自虐般的回想里,在细微证据都恨不得自己植入他脑袋的时候,他再也无法自欺欺人。
一想到他和黎昭发生的所有一切都被温迎知道并毫不在意嗤笑时,他就觉得无法呼吸,不能接受。
“我为什么要阻止?”
在他忐忑紧张无措又痛苦的几分钟里,温迎慢条斯理喝完那杯茶。
没否认,也没辩解什么,只是冷漠到极点的说出那些让他浑身血液凝固的话。
“你不是喜欢她吗?”
他想过一万种她可能回答的话。
唯独没想到她的回答那么冷漠无情。
黎妄曾想,不管她是辩解还是否认,不管她的借口有多么拙劣,只要她开口解释了,他就听。
就当这是一场恶作剧,他还是会一直恨黎昭,但不会怪她的无动于衷。
可是为什么,她的回答是这样。
双手僵硬无比,他掐着自己,眼泪几乎是夺眶而出。
“你知道的,我喜欢的是你!”
这句话是颤音,从喉咙里发出的细微声响,不甘又失控。
可无论他现在的样子有多糟糕,有多没尊严,对面坐着的人已经云淡风轻,一举一动像个高高在上的女王。
“是吗?”
“可是我明明记得”
“你以前很喜欢她的啊”
“为了她,你没少做伤害我的事”
“现在你又来告诉我,你和她睡了委屈,你喜欢的人实际上是我?”
“你变心一向这么快吗?”
她语气轻飘飘的,带着几分不屑,似乎他的喜欢和告白是上不得台面的脏东西。
他双唇微微颤抖,努力调整着自己的气息,却是无济于事。
他该怎么回答。
他无法回答。
可是他现在爱的人,确实是她。
黎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他长这么大没谈过恋爱,之前一直暗恋的人也只有黎昭一个,除此之外谁都入不了他的眼。
他自认为自己是一个长情的人,但他就是变心喜欢上温迎了。
从确定自己的心意开始,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
他喜欢上温迎了。
并且是越来越喜欢。
可以前对她的针对和伤害也确确实实存在。
他有时候也会觉得迷茫和荒谬,毕竟现在这种行为,就像一个霸凌者爱上了受害者,可笑又莫名。
可人的感情,真的是一种奇怪的东西。
她身上就是有一种奇怪的魔力,会吸引他们所有人都爱上她。
到,无法自拔。
“对不起……”
“你能不能……不要嫌弃我……”
一开始的质问和责怪到现在成了浓浓的自责。
他弯下腰,痛苦的攥紧拳头,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一个长相帅气身材优质的男人在自己面前示弱,蜷缩在一团眼泪汪汪的等着自己安慰。
就像一只外在凶猛的德牧认了主,在你面前暴露了柔软的内心,嘤嘤嘤的等着摸摸头。
或许一般人都无法拒绝吧。
可是温迎能的,她内心没有半点的波动。
在黎妄痛苦忐忑求她不要嫌弃的时候。
她还是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的,冷淡的说了句“脏了就是脏了,为什么不能嫌弃?”
然后放下手中杯子,在他身躯颤抖的时候,提着裙子,头也不回上了楼。
清晨,起床安排人打扫卫生的刘姨听到黎妄房间传来的水声,吓得睡意全无。
将所有房间都敲了一遍,想起黎方林和黎昭在医院,黎辞又在公司。
最后砰砰砰敲了好几下温迎的房间门,始终没有得到回应后,外套都来不及就赶紧出去找了死你来抬人。
黎妄其实也没有完全晕过去,他身上还穿着薄薄一层衣服。
只是躺在地上,被头顶源源不断的热水淋得呼吸不过来。
脑子昏昏胀胀的,四肢也没了行动的力气。
被司机背着下楼的时候,他费力抬眼,发现她的房间门紧闭,没有任何要开门的迹象。
温迎果然是这个世界上最狠心的人。
……
一家人除了自己全被温迎搞进医院了。
黎辞自己也是忙得团团转,要忙公司的事,要生温迎的气,还得接到电话后去医院安抚病患。
黎昭情绪很不稳定,基本是靠人为控制。
躺在病床上的黎方林一听黎妄又被送回来了,直接心跳加速吐血,把照顾他的护士气的够呛。
被推到黎妄床边的时候,他指着黎妄要死不活的样子大骂“你到底想怎样!”
“一个大男人,有什么过不去的?”
“你一个男人,难不成还有什么第一次吗!”
黎方林气得口不择言。
身旁看护着的医生护士大气都不敢喘。
黎妄躺在床上,听到他的话后眼泪控制不住往下滑落。
最后咬牙回了一句“你不懂”
眼泪掉得更厉害了。
“老子饭吃的比你还多!有什么不懂的!”
“这件事你受委屈了,昭昭也吃亏了,等出院了,就和她结婚吧”
“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你们都说是你妹妹设计了你,可昭昭从小就是这个性格,以前你们也是纵容着她的”
言下之意就是,现在不管什么结果都受着吧。
黎妄很淡定,到了现在这个样子,听到这些话,他甚至不愤怒了。
直闭着眼,怔怔说“如果你希望自己同时失去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的话,就尽管安排我们结婚”
“我无所谓”
反正他现在也不想活。
“你!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我早就跟你说过,我喜欢温迎的!为什么要逼我!”
书房那天,他跪在地上被黎方林打,早就说了喜欢的人是温迎。
没有人懂他,没有人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感受,他们只知道逼他。
所有人都逼他,以达成自己的目的。
“以前不可能,现在更不可能”
黎方林气愤叹气,说出的话也是非常斩钉截铁。
或许有可能,在他和黎昭没有这些纠缠之前,或许还有可能。
但现在,黎方林敢保证,无论如何,他不会再让黎妄和温迎之间有什么纠缠。
他和黎昭已经这样子了,就算以后不结婚,选择各自嫁娶,黎妄也绝对不能是和温迎。
不然以黎昭任性的性格,黎方林简直不敢想象,家里会乱成什么样子。
再者,这样黎昭也会受到委屈的。
他不愿意让自己的女儿受委屈。
黎方林说的话并不是黎妄愿意听的。
但现在他已经无所谓了。
如果温迎嫌弃他的话,黎方林同不同意都没用。
在黎妄病房没待上多久,黎方林又心系黎昭,急着让人推他去看黎昭了。
说实话,前十几年,他一直把对温迎妈妈的感情转移到黎昭身上了。
对温迎妈妈多有执念,他对黎昭就有多好。
真正把她当成寄托,当成自己的女儿,当成心肝,当成宝贝来养了。
后来温迎回来,真正的大小姐归位,突然告诉他,他前十几年的付出都是假的,都是错误的,都给错人了。
他其实是不能接受的。
用通俗一点的话讲就是,一旦承认自己的错误,直视自己的错误,他也是会疯的。
人都要一个感情寄托,尤其是他这样衣食无忧却精神世界空虚,上了年纪的中老年人更是。
年轻时候对苏瑾禾的爱而不得让他遗憾了大半辈子。
找到黎昭,以为她是苏瑾禾女儿那一刻,他内心是把她当做他们两个的女儿了。
对黎昭越好,黎昭越亲近他,他内心就越有那种满足感。
好像年少时期的遗憾得到了另外一种圆满,好像他们之间有了一根别人看不见的线在连着。
一直到温迎找到他,哪怕事实摆在面前,哪怕他也信了。
但大多数时候,他还是在自欺欺人,在麻痹自己,沉浸在自己为自己打造的美好幻境里。
他外表承认了,但他内心不敢承认的。
他这个年纪的人,一旦疯了就是真的疯了。
哪怕他已经知道,自己已经对不起亡去的苏瑾禾,以后去地下也没有脸面和她相见了。
但错误已经无法挽回。
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视而不见不断欺骗麻痹自己。
“昭昭”
“爸爸年纪大了,真是折腾不了了”
“你想要的爸爸都尽量给你,以后,不要再闹腾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