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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书臣微微一愣,他本想秋庭桉受了这么重的责罚,是为了季祈永,却不曾想……

竟是为了解自己的心结……裴氏一族的重压,悬在他身上,太久、太久……

“桉儿知道……您之所以要回兵符,是因为那兵符所管,皆为裴家一族的将士…”

军中有些将士早已年迈,他们年轻时为国征战,无妻无子,晚年无处可去。

这些年全靠裴书臣一手维护,否则优胜劣汰之下,不知有多少曾为国家立功的勇士,因为年迈,而被迫流亡街头。

裴书臣真的不疼季祈永吗?

扪心自问,从狱中救他,亲自教他匠艺之术,又一点点用温情,让季祈永走出当初秋庭桉给他埋下的阴霾,种种之下……

如果可能,裴书臣何谈不想,只做季祈永的翁翁,可是军中数万人,他不能不顾……

立规矩时,他未曾想过要用季祈永去换什么。

又或者说,立规矩……这样的规矩,在每一个世家子弟身上都会经历。

不同的是,其它世家子弟是用一生在践行规矩。

小到衣食住行的种种仪态、礼仪、教养,大到课业、武功,能力种种的培养。

谁见过哪个世家子弟,或者说……哪个太子,睡到午上三竿才起?

谁见过哪个世家子弟的字迹,二十岁的年纪,还如小儿一般幼稚?

谁见过哪个世家子弟吃饭时,吃没个吃相……

在家人面前,一切都可以包容,可季祈永毕竟,将来要做天下之主。

在天下人面前,君临天下之人,不能总是个孩子样……

裴书臣转念一想,深深地看了一眼秋庭桉,罢了……

原以为秋庭桉是个最省心的,结果长大了……也是个犟种……还带了个小犟种给他…

“十年时间,你不好好教导这小娃子最基本的礼仪规矩,现下可好,送老夫这里,只给半月时间,下手重了,你们又都心疼。”

“之前的十年时间,你都干什么去了?”

“都成了老夫的错。”

辄愉的话在耳边徘徊,仿佛穿透了岁月,清晰在耳畔响起。

秋庭桉松了一口气,知道裴书臣这是松口了,勉强撑起一丝笑意,“是……师父教训的是——咳咳……”

裴书臣没好气的看他一眼,“你来找我,不能单单是来求罚的吧,说吧,小娃子怎么了。”

秋庭桉垂下眼眸,将季祈永的情况复述一边,裴书臣微微叹气……

看了看秋庭桉的伤,“自己能上药?”

秋庭桉微微点头,不想着却是被裴书臣揍了一下,巴掌落在手心上,更像是教训孩童的样子,秋庭桉的耳尖泛红。

“能什么?逞强——”

裴书臣想扶着秋庭桉进去,处理一下秋庭桉的伤时……

“师父,永儿的病更重要一些,我……”

“你刚刚挨罚,没挨够是吗?”

“真不知中了哪门子的邪,出门一趟,一个个都开始会顶嘴了。”裴书臣又气又心疼。

眼瞅着秋庭桉担心至极的目光,罢了罢了……

真是欠他们的……

“行了,我带你去找你那小徒弟——”

季阳府上——

“眼睛看不见,就剜掉。”裴书臣对着门口拦路的士兵,冷声道。

这嘴……可算知道秋庭桉随谁了……

“让他们进来。”屋内传来季阳的声音,门口侍卫应答一声,“是——”

刚一进门,裴书臣就把秋庭桉扔给季阳,“身后有伤,你去给他处理一下。”

裴书臣说的轻松,季阳还以为很轻,远远一看——

“老匹夫!你是疯了么!”季阳怒气本就重,现下更甚。

裴书臣冷冷的看向他,三朝辅政大臣的气场,若是全开,便是几朝的皇帝都要退让几分。

何况季阳,初出茅庐的少年。

但季阳并不惧,为了身边之人,没什么可惧怕的。

“殿下,为小殿下诊治要紧。”午时在旁轻轻提醒。

季阳看了裴书臣一眼,终是压下了气焰,甩袖转头,去收拾秋庭桉的伤。

裴书臣冷哼一声,转头看见坐在床边的时序政,更是没什么好气。

“师父——”

时序政站起身来,微微作揖,裴书臣没有让他动,他也不敢动,依旧保持着鞠躬姿势。

“现下是何情况。”裴书臣抬手一边给季祈永把脉,一边听着时序政所说。

大概情况,与秋庭桉所言差不多,只是病症还需亲自来看,才能诊断清楚。

“这次并非梦魇,脉象却有相似,但从眼白来说,他并没有陷入沉睡。”

“而是脑中正与某种记忆相搏。”

裴书臣微微抬手,示意时序政起身,“去备一些安神的药材,汤引、熏香皆备全。”

“是——”

时序政领命出去,裴书臣改了时序政的施针方式,转而另一套医治方案。

老头手黑心狠,但医术就是出神入化,在他的手底下,还真没有治不好的病。

“师父?!”时序政回来之时,看见裴书臣划开季祈永的手掌,正在取血。

“大惊小怪什么?”裴书臣接够一小盅,递给时序政,“他身上还差这点伤?”

“拿去,给你阿兄配药,他体内毒素在不解,我看下一个要救的就是他了。”

时序政接过,转身的时候,低头嘟囔一句,“也不知是谁心狠把人家师徒俩,揍成这样……”

“嗷!”

一个小型茶杯飞过去,精准打在时序政小腿,还未等裴书臣发话,时序政赶忙出了房门。

裴书臣皱着眉头,看向季祈永,这小娃子,真是让他那不争气的徒弟娇惯的……

自己罚的真的很重?

从前闻衡那小兔崽子挨得规矩最多,也没见他跟自己离心。

怎地,到了这小娃子身上,便是如此患得患失,立规矩而已,又不会不要他……

裴书臣想了想,给季祈永盖好被子,又撵了撵被角。

摸了摸小娃子的额头,还成,已经不烧了,安神的药物起了作用,倒是也不难受了。

三日后——

季祈永缓缓醒来……刚刚睁眼,裴书臣的面容,分毫不差的刺入他的眼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