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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0章 要不,我背您吧……

裴府——

看着孩子短暂的笑意,裴书臣心里又是一阵针扎般的刺痛,令他不由自主地蹙紧了眉头。

回来的这些日子,他去寻了当年师父留下的两个遗孤,果然……果然……

这个孩子怎么就不肯对他说,自己当年怎么就没信他……

明明只要仔细调查,依着当年季昌宁的势力,他这个太师首辅,想要查出真相,易如反掌。

自己怎么就不信他……怎么就没好好查下去……

以至于后来,他从未给过季昌宁好脸色,自然也未曾见过孩子少年意气风发,笑如阳光的瞬间……

看见裴书臣蹙眉,季昌宁的下意识,有些无措,像个犯错被大人发现的孩子。

然而,这抹情绪只是稍纵即逝,他迅速收敛了心神,恢复了往日的沉稳与冷静。

淡淡开口,声音平静而疏离:“朕有事来寻秋相,没想还是叨扰到裴公,裴公身体好些了吗?”

每一字,每一句,都恰到好处,既不失君臣之礼,又无半点逾越,仿佛是经过千锤百炼的美玉,圆润而无瑕。

您应该满意了吧……我终于成为您眼中完美的帝王……

心口突然撕裂得难受,裴书臣只觉胸口闷疼得愈发厉害,仿佛被人打了一记闷棍,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他就这样静静的看着眼前的天子。

不……是看着他的大徒弟——季昌宁。

季昌宁被盯得有些不自在,想着裴书臣也是不愿同他废话的,算了……习惯了。

“既如此,朕就先走了——”

脚步刚刚迈出去,却被时序政唤住,“等一下。”

“陛下今日所赐令牌,臣收下了。”

其实,还是欢喜——时序政知道是他,却没拒绝。

但又怕那只是试探……

顿了一下,才轻启薄唇,声音冷淡而疏离:“什么令牌?朕不知小时大人说的是什么。”

说完,季昌宁便想尽快离开这个让他感到压抑的地方。

然而——

就在他走出第三步时,一个熟悉而略显沧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如同冬日里的一缕暖阳,穿透了寒风。

“陛下,风雪太大,府内房间很多……”

“若陛下不嫌弃,就在此留宿一晚吧。”

【宁儿,外面太苦,停下来,这里有家……】

季昌宁如此聪慧之人,怎么会听不懂。

但他不敢赌……也没精力赌,裴书臣的真心有多少。

若……不是他理解的那样呢?

若又只是他一厢情愿呢?

还要大雪天,把他赶出去,跪在门外吗?

……

太多、太多的不确定,最终,季昌宁选择了逃避。

“雪快停了,朕不叨扰裴公了。”

【一切都要结束了,我不需要你们了……】

裴书臣整个人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愣在原地足足有两秒。

他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季昌宁逐渐远去的背影,眼神中满是复杂的情绪,有不舍,有懊悔,还有一丝难以言说的痛苦。

心口处隐隐作痛,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揪住了他的心脏。

不知是因为岁数大了,身体变得脆弱,对情感的承受力也随之下降。

还是因为这么多年来,他对这个孩子有着太过深沉的愧疚。

一向以自持闻名的世家公子,在这一刻,也会有失态的那一瞬间。

原本如同泰山般沉稳的形象,在这情感的冲击下,出现了一丝裂缝。

“陛下——”

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艰难地挤出来的,带着满满的愧疚与自责。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重锤,狠狠地敲打着周围的空气,也试图敲开季昌宁那看似坚硬的心。

季昌宁的身形微微一顿,脚步像是被什么东西牵绊住了。

但仅仅是片刻,他便没有回头,继续一步步坚定地往前行走。

可背影不知为何,竟然显得格外消瘦羸弱,似一个蹒跚学步的孩子般无助。

“宁儿——”

又是一声呼唤,只是这声比之前更加微弱了许多,就像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分明季昌宁已经走出好远,可不知为何。

他总觉得那一声呼唤像是直接落在了耳边,那声音如同鬼魅般萦绕在他的心头,挥之不去。

季昌宁原本握紧的拳头缓缓松开,他的身体微微颤抖,像是在与自己内心的某种力量做着激烈的斗争。

最终,他停了下来……

就这一次、就这一次……

大不了,就是被再践踏一次!

就当是给自己最后的一次机会吧。

他像是下定决心般,猛地转身回头。

就在这一瞬!!

“师父!!”

时序政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惊恐和慌乱。

只见他身形踉跄,随着裴书臣倒下的身躯一并屈膝跪倒在地。

裴书臣的身体,像是失去了支撑的破旧木偶,直直地向下倒去,

而时序政试图用自己的力量去扶住他,却被冲力带着一起跪倒。

季昌宁瞳孔猛然放大,眼中满是震惊和慌乱。

他不假思索地冲了过去!

裴书臣紧紧捂住胸口,面色苍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

白天的时候,刚刚因为小徒弟的离世,情绪受到了极大的冲击,昏过去一次。

身体本就像一座摇摇欲坠的危房。

现下本该好好修养,哪里又能经受得住这样的折腾?

季昌宁神色复杂,瞳孔之中是难得见到的慌乱,“我……我……是不是我气到您了……”

裴书臣紧蹙着眉头,有些不满季昌宁的反应,胸口更是闷痛,忍着气:

“咳咳……你现在该配合佑儿,不是在这里自怨自艾!”

看着季昌宁一瞬失落的神情,又有些无奈不忍:

“先扶老夫回去啊,你们准备让老夫陪着你们在外面冻一夜吗?”

“咳咳……”裴书臣止不住的咳嗽了起来,胸口像是插着一把匕首一样——

“裴公……我……”季昌宁想去搀扶的手,几经犹豫,垂落……

时序政颇有眼力见的撤了手,“师父,我先去给您备药。”

裴书臣皱眉,抬眸扫了一眼时序政,算是答应了。

临走前,时序政把裴书臣的手,搭在季昌宁手上,“那就劳烦陛下扶师父回去了。”

看着呆愣的季昌宁,裴书臣叹气:“走啊,不冷?”

季昌宁微微摇头,有些拘谨地搀着裴书臣的手臂,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走在雪地上。

“咳咳……”又开始止不住咳嗽起来,季昌宁有些手足无措:

他犹豫再三,小心谨慎的看向裴书臣,低声开口:

“要不,我背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