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瑞渊一开口就是长治久安四个字。
调子起的太高，祁同伟都不知道怎么接话。
只能低头，继续聆听。
“祁市长，如今的陕甘是什么情况，你也清楚。”
“说白了，庙小阴风大。”
“之前，你破获的间谍案子，我没忘，也一直很感激。”
“毕竟国家对间谍是零容忍。”
“可感激并不代表纵容，你也好，程祥也罢，身后都不是普通势力。”
“你们两个真斗起来，想过后果吗？”
后果？
祁同伟沉思了片刻，还真没想过。
“林书记，这件事是程祥挑衅在先，我只是防守反击。”
“我知道。”
“既然知道，我觉得考虑后果这种事，你还是该和程祥谈。”祁同伟故作委屈，“他不挑事，我自然不会搭理他。”
“程祥……”林瑞瑞眯起眼，笑了，“祁市长，程祥不过是个废物，你如果自降身价，和他混为一谈，那我觉得，咱们的谈话现在就可以结束了。”
“林书记，你这就不公平了，如果我今天没有拿出录音，程祥会放过我吗？媒体会放过我吗？”
“呵呵，如果你今天拿不出录音，你觉得那些媒体能走出省委大楼吗？”
林瑞渊深沉道：“不瞒你说，今天你和程祥的博弈，无论谁输谁赢，事都不可能闹大，因为从始至终，都在我的掌握内，就算你拿不出录音，媒体们也会集体闭嘴。”
“祁市长，在我这里，对错真没有那么重要，我还是那句话，我要的只是长治久安。”
“你和程祥博弈没问题，媒体监督也没问题，但媒体监督着你和程祥博弈，那就有问题，很大的问题。”
“不是所有的事都可以面对阳光。”
“打老虎并不是打苍蝇。”
“打苍蝇时，可以手起刀落，甚至可以用反恐的方式平推，而打老虎则需要耐心，绝非一朝一夕的事。”
“你的一举一动，代表的不仅是你自己，也代表钟家。”
“祁市长，别忘了……ZY为什么老打老虎？”
“我来告诉你，因为老虎影响到了长治久安，这就是红线。”
“还有，古往今来，屠龙少年终成恶龙的例子，不在少数。”
“程祥是个疯子，脑子也不好，占着程家的身份，做起事来，无所顾忌，也不怕得罪人。”
“正因为如此，他看上去更像老虎，得打！”
“但你得注意分寸。”
“程家忘记了底线，不代表钟家也可以失去了底线。”
“切记……别把自己当屠龙少年，因为屠龙少年拿起屠龙刀那一刻，已然踏上风口浪尖。”
“尤其在镜头前，千万别沾血。”
“要知道，媒体是个水彩笔，就算把你画成一只猫，可眯起眼看去，也像一只虎。”
“花无百日好，人无千日红……祁市长……慎重啊！”
祁同伟很久没听过大道理了。
可破天荒的，这一次林瑞渊的话，他不仅听进去了，还在心里默默揣摩。
这些话，听起来虽然不爽，但细细想来，好像还挺有道理。
媒体这玩意虽然好用，却是个高压炸弹，能炸倒程祥，也会牵连自己。
就这么说吧。
如果当时林瑞渊没出现，祁同伟继续给钱菲菲施压，那么……程祥的底裤都会被揭下来。
他底裤没了事小。
可程家的颜面，也会一扫而光，甚至能惊动到京城。
当然，祁同伟并不惧怕程家，可事一旦闹大，组织上会怎么想？
他们不会计较对错。
只会认为两个通天代内斗，影响到了陕甘的长治久安。
最后，大概率就是各打五十大板。
以钟家目前如日中天的状态和地位，这五十大板不算什么，甚至可以忽略不计。
但林瑞渊也说了，花无百日好，人无千日红……
这话话杀伤力很大。
谁也不能保证，钟家就一直站在金字塔顶端！
媒体是把双刃剑。
在这把剑面前必须低调，沾上血之后，很有可能就被当做屠龙少年。
屠龙少年的结局如何？
大多数来说，会被人当成下一条恶龙……
“林书记，谢谢你的提醒，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知道就好。”林瑞渊点点头，“一时的胜负，没有那么重要，还有……不要越俎代庖。”
“程祥和钱菲菲做的事，组织上自有计较，也会处理。”
“这座省委大楼，有纪委，有检察院，有警卫员……这是他们该做的事，你就不要乱掺和！”
“过分的追逐胜利，往往会让你离胜利越来越远。”
“媒体前尽量少抛头露面。”
“记好，在组织眼里，你代表的是钟家，一言一行都很重要。”
说话间，林瑞渊低头看了一眼手表，“不早了，我该回去睡觉了，你呢……也别想太多，身为常务副市长，让当地长治久安比什么都重要。”
说完，林瑞渊离开。
而祁同伟依旧在回味他的话。
良久之后就笑了。
林瑞渊今天说了这么多，并非是给自己听的，而是给钟家女婿听的。
换句话说，如果自己不是钟家女婿，恐怕连和林瑞渊面对面的机会都没有……
……
一个星期后。
如林瑞渊所说。
到了检察院，钱菲菲该交代的都交代了。
事情澄清后，侯亮平顺利走出纪委。
呼吸到新鲜空气后，他都快哭了，接着买了一瓶可乐，又拿了一瓶酒，快马加鞭回到了宿舍。
晚上还摆了一桌，宴请了祁同伟和丁文政。
不过看到桌上的菜后，丁文政不开心。
“侯秘书，为了你的事，我也出了不少力，至于这么抠门吗？三菜一汤都没有吗？”
确实没有。
不大的桌子上，只有一盘炒鸡，一份豆角，再加一条鱼。
“丁书记，等我发工资，再请你和学长吃好的。”
“发工资？”丁文政冷哼一声，“像你这么穷的干部，还真不多见。”
“廉洁嘛……”侯亮平笑了笑，又把丁文政和祁同伟的酒杯满上。
随后开始致谢。
致谢的话术，就是老一套，丁文政听的太多了，耳朵都起茧了。
摆摆手，让侯亮平闭嘴，随后看向了祁同伟，“祁市长，我听说程祥被叫到京城去了，都一个礼拜，还没回来，不会……进去了吧？”
祁同伟刚想开口，电话响了起来。
低头一看是钟正乾。
连忙来到屋外，小心按下通话键，“钟书记。”
“又没外人，喊什么书记。”电话那头的钟正乾，心情似乎不错，“同伟，这次你给钟家长脸了。”
“长脸？”
“呵呵。”钟正乾笑了笑，“一个星期前，程祥算计你的事，组织最高层面已经知道了，你当时的表现很好，既撇清了关系，又没让事件继续发酵，还留了程家一个颜面，大局观没得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