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州城外,一座高山上。
夜不收驻地笼罩在一片静谧之中,唯有几盏昏黄的灯笼在夜风中轻轻摇曳,为这片肃杀之地增添了几分朦胧的暖意。
监察百户梁红玉手持东海钱庄的银票,身姿挺拔地站在营地中央,清冷的目光扫过面前列队整齐的辰字队和丑字队。
她一身利落的劲装,腰间配着精致的软鞭,尽显飒爽英姿。
“此次辰字队、丑字队任务完成出色,依照规矩,队长赏银一百五十贯,队员各赏一百贯。”
她声音清脆,在夜色中格外清晰。
队员们的眼中瞬间亮起惊喜的光芒,窃窃私语声在队伍中蔓延开来。
梁红玉扫视众人,又道:“赏金是东海钱庄的银票,按照惯例,可将银票与家书交予我,我定会派人妥帖寄回诸位京东路、河北老家;若想自己留存,也可直接领走。”
话音刚落,大部分队员便纷纷掏出早已写好的家书,将银票小心翼翼地包裹其中,恭敬地递到梁红玉面前。
“有劳梁百户了!”
“家中老小可就托付您了!”
一声声恳切的话语饱含着对远方亲人的思念与牵挂。
丑字队长李猛却站在原地未动,他身材魁梧,满脸横肉,却有着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
只见他咧嘴一笑,大步上前,接过银票,从中抽出五十贯揣进怀里,大声说道:“俺李猛是个孤儿,无牵无挂。
这钱先存进东海钱庄,回头定要请兄弟们痛饮一番!”
辰字队队长张虎看着这一幕,心中感慨万千,忍不住对李猛说道:“李兄,整个大周朝,也就徐大人不嫌弃咱们这些粗人,能这般公平对待。
换作其他文官,这赏金怕是早就进了他们的私囊。”
李猛重重地点了点头,想起往事,眼中满是愤懑:“可不是嘛!想当年俺在河北当禁军,吃的是陈粮糙米,连肚子都填不饱,更别说吃肉了。
兄弟们出生入死和辽国人拼杀,可那说好的赏金,连一半都拿不到。”
他握紧拳头,语气坚定,“徐大人在河北招募夜不收时,俺第二个月就拿到了六贯钱军饷,那可是俺从军以来头一回拿全饷!
从那刻起,俺就发誓,此生定要为徐大人卖命!
跟着徐大人,才有酒喝、有肉吃!”
张虎深有同感,激动地说:“李兄所言极是!张某入职三年,徐大人从未拖欠过军饷和赏金,这般好官,打着灯笼都难找!”
两人越聊越投机,话题渐渐转到退役后的打算。
张虎望着远方,眼神中满是憧憬:“等服役满十年,俺就去汴京买处宅子,做点小买卖,再好好培养个儿子读书,也算是光宗耀祖了。”
李猛哈哈大笑着拍了拍张虎的肩膀:“俺可没你那雅兴!俺要跟着厂公,立下战功,封爵荫子!”
说着,他的目光不自觉地瞥向不远处的梁红玉,嬉皮笑脸地喊道,“梁二娘,等俺攒够钱,定要十里红妆娶你为妻,让你做俺李家的正头大娘子!”
梁红玉闻言,顿时柳眉倒竖,杏眼圆睁。
她抄起腰间软鞭,朝着李猛追去,口中怒斥道:“呸!李大傻,就算你有十里红妆,老娘也不嫁!看我不抽烂你这张臭嘴!”
李猛一边狼狈地逃窜,一边大声呼救:“杀人啦!梁二娘杀人啦!”
营地中响起一片欢快的笑声。
队员们纷纷笑着摇头,心中暗想,也只有在徐大人的管辖下,才有这般融洽欢乐的氛围。
…
然而,就在这看似平静的时刻,边境却暗潮涌动。
嘉佑六年八月二十日,西寿宝泰军司、韦州监军司、南地中监军司接连遭受袭击。
这情况宛如平静湖面被投入巨石,掀起轩然大波。
西寿宝泰军司指挥使野利荣遇袭身亡,韦州监军司指挥使仁多保忠身受重伤,南地中监军司的粮草更是被焚毁了三分之一。
与此同时,进攻兰州的卓罗和南军司禹藏花麻也遭遇袭击,大败而归,近万将士折损。
西夏皇宫,御书房内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李谅祚怒目圆睁,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下水来。
他猛地拔出腰间宝刀,狠狠劈向一旁的书桌,木屑纷飞。
“李延忠!”
他声如雷霆,“命你的一品堂全力追查,我倒要看看,是哪个胆大包天的贼子,竟敢三番五次对我大夏国下手!”
李延忠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他小心翼翼地说道:“回禀国主,属下心中已有猜测。
此事极有可能是大周国那个主张收复河湟的文官徐子建所为。
属下刚收到消息,徐子建已被大周国皇帝任命为秦凤路经略安抚副使,全权负责河湟事务。
上次咱们在汴京派人刺杀他,未能成功,此番他到了西疆,怕是来报复了。”
“好个猖狂的小文官!”
李谅祚怒极反笑,眼中杀意更浓,“上次让他侥幸逃脱,这次再派人去秦州,务必取他项上人头!”
李延忠面露难色,犹豫片刻后说道:“国主,那徐子健身边高手如云,尤其是东厂的护卫更是个个身怀绝技,想要杀他谈何容易。
依下官之见,咱们不如在西疆重金悬赏他的脑袋。
况且他要经略河湟,势必会与吐蕃人产生冲突,咱们正好坐收渔利。”
“传令下去,悬赏十万贯,我要徐子建的人头!”
李谅祚咬牙切齿地说道,“再派遣使者前往大周国,向他们皇帝抗议,就说秦凤路的徐子建派刺客暗杀我大夏官员,让他们给个说法。
大周国不是自诩君子之国吗?就让他们自己先乱起来!”
李延忠心中暗暗咋舌。
他自然知道,徐子建也同样悬赏了十万贯要自己的脑袋。
这局势,愈发复杂凶险了。
李谅祚平复了一下情绪,目光转向站在一旁的心腹漫咩,沉声道:“漫咩,吩咐铁鹞子做好准备。
今年十月,我要亲自率军前往秦凤路,会一会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文官!
我倒要看看,他有几分本事!”
漫咩领命而去,御书房内,只剩下李谅祚阴沉的目光,仿佛预示着一场腥风血雨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