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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沉沉,推窗见雪。

在我再次陷入昏迷的日子里,宫远徵寸步不离地守在月宫,熬过了体感燥热,咳血和四肢麻痹。

其实自我服药那日,他从自身反应已推测出蚀心之月并非毒药,根本无法致死。

宫门的任何异动总是在江湖迅速传开,无锋派刺客潜入旧尘山谷,在前哨据点掀起多番杀戮,挑衅意味十足。

在这期间,雾姬夫人意外遇刺,而宫唤羽也在祠堂的暗房内被发现。

屋漏偏逢连夜雨,宫絮羽的双亲因此前婚事未成也一直施压,说自家女儿为徵宫随侍已天下皆知,无人再敢娶她为妻。

宫絮羽之前因尚未拿到出云重莲,一直留住女客院落,她本无心那些名头,此时却一反常态,坚持要宫门给出交待。

宫远徵不在前山,一直是宫尚角在替他斡旋,他一面顶着长老院的压力,一面还要解决无锋的频繁寻衅。

上官浅见宫尚角心力交瘁,在前山偷偷拦住了月长老,托他给宫远徵传话。

宫远徵走之前将一个青白釉瓷瓶塞进我手里,他替我掖好被子,指尖轻轻抚过我脸颊,“等我回来。”

冬雪无垠,大殿之上。

宫唤羽面色苍白,断断续续讲述出自己被雾姬夫人设计“陷害”的过程,宫子羽坐在堂上,他此时已通过第三狱试炼。

“她为何杀害月长老?”

“她无法从我这里逼出答案就威胁我,若我不说,她就将宫门之人一一杀尽,我自是知道其中的厉害,所以我没有松口,是我害死了月长老。”

雪长老劝慰道,“少主无需太过自责,无锋一向狠毒,只不过如果雾姬是无名,那袭击她的人又会是谁呢?”

“会不会是有人早已怀疑雾姬的身份,但迟迟找不到证据,决定先斩后奏,以绝后患。”

花长老言罢众人的目光齐齐聚向宫尚角,在宫门有能力行此事者唯有宫尚角与我。

能自由出入后山的我其实嫌疑更大,但我一直昏迷不醒,宫尚角便成了被怀疑的目标。

他刚要开口辩解,金复忽而走上大殿,手里持一张墨迹斑斑的蚕纸。

“禀告执刃、长老、公子,雾姬夫人性命垂危,但依然挣扎着写下了这些字。”

金繁接过蚕纸呈给宫子羽,他看后眉心紧蹙,让金繁拿给长老们过目。

雪长老抚了抚胡须,目光落在宫远徵身上,半晌犹豫道,“这看上去颇像冷字啊。”

宫远徵一听立刻站起身,他走过来从月长老手中一把夺过蚕纸,“就凭这模糊不清的字迹,未免太牵强了吧?”

“况且冷商重伤卧床,我一直陪在她身边,怎么可能杀害雾姬夫人?”

宫尚角从宫远徵手中接过蚕纸,思索片刻凝眉道,“这字迹确实不足以断定为冷字,我倒觉得更像是刃。”

“也许雾姬夫人临终前还是想着老执刃对她的好。”月长老瞥一眼宫尚角说道。

宫唤羽轻咳几声,缓缓开口,“说到冷商,我听说她为诛杀异化之人,身负重伤,现在可有醒来?”

“尚未。”宫远徵冷着脸回到坐榻,“多谢少主关心。”

“远徵弟弟客气了,你的婚事……”他余光瞟向堂上的宫子羽,“近日在宫门闹得沸沸扬扬,不知可有进展?”

当年我未继任长老,也间接拒绝了与宫唤羽的婚事,明眼人皆知缘由,宫唤羽一直对此心存芥蒂,此时忍不住多问一句。

“少主还是多关心一下自己吧。”宫远徵冷哼一声,他自是知道宫唤羽的心思。

身旁的宫尚角连忙低声提醒,“远徵。”

他勾唇袒护道,“远徵弟弟年少妄言,还请少主见谅。”

宫唤羽垂眸,唇边笑意微冷。

宫子羽原本不知如何开口,他一向随和,不愿与人结怨,先前不曾参与处理宫门诸事,早已如坐针毡。

此时见宫唤羽主动给他找台阶下,立刻附和道,“远徵弟弟与絮羽姑娘的婚事经过长老院的议定,”他不敢看向宫远徵,吞吞吐吐,“认为她可继续留在徵宫……”

“此事还待商议,子羽弟弟此言过早。”宫尚角开口打断,“况且当时结亲事出有因,宫门婚事向来选择自由,远徵弟弟如果不愿,谁也不能勉强。”

宫远徵早已按耐不住怒意,“我与宫絮羽本就是一桩利益交换,允诺的出云重莲,我自会给她,但徵宫夫人的位置,她休想!”

“宫门家规森严,姻亲一事不容儿戏!”

花长老脸色骤然阴沉下来,此事让宫门在江湖丢了脸面,宫门旁系议论纷纷,指责长老院处事不公,他自是不能坐视不管。

“长老院的决定,执刃都要遵从,何况你徵宫?”

雪长老连忙打圆场道,“长老们已经商议过了,一致同意宫絮羽暂作徵宫随侍。”

他们已做出让步,但宫远徵全无答应的意思,他挑眉冷哼一声,“你们同意?要不你们来娶?”

“岂有此理!尚角管管你弟弟!长老院的决定,他都敢不听?”花长老怒不可遏,“长老们同意,按宫门家规必须执行!”

宫尚角当然不会委屈宫远徵,但又不能驳斥了长老的脸面,“此事……”

“谁说长老们都同意的?”我着一身暗霖常服缓步前行,声音先一步传进执刃殿,“我不同意!”

冷风带起鬓边的碎发,因刚醒过来不久,面容尚且憔悴。

堂上众人闻声惊诧不已,皆屏气凝神,侍卫的呼声由远及近,“风长老到。”

“冷商姐姐,你醒啦!”宫子羽眼眸一瞬清亮,唇角含笑,暗自松了口气。

宫远徵哪还顾得上规矩,他站起身走到我身旁,唇角微微下压,嗓音里透着一丝委屈,“你终于醒了。”

“让阿徵担心了。”我抬手拉住他的衣袖,浅笑盈盈,“有我在,只要你不愿意,谁都休想强迫于你。”

他眉眼温润,轻轻点头,余光扫视一眼宫唤羽,颇为得意。

月长老眸中笑意愈深,他真心为我感到高兴,但瞥见身旁花长老面色不善,又为我的驳斥暗自捏一把汗。

毕竟我与月长老在长老院一向人微言轻。

我转身望向堂上,“还没恭喜子羽弟弟通过三狱试炼。”只微微颔首,并未行礼,不承认执刃之位的意思显而易见。

宫子羽干笑两声,心知肚明。

“按宫门家规,姻书需四宫长老署名,方才成立。”我抬眸看向花长老,“只要我不在姻书上署名,宫絮羽就永远做不成徵宫夫人。”

自继任长老后,对长老院的事务,我一向甚少过问,或许因此宫门上下一直不把我的长老之位放在眼里。

花长老因位分高,更是从不把我和月长老的话当回事,见我驳斥更加不悦。

他刚要开口叱责被雪长老阻止,再争吵下去有损的是宫门颜面和前后山的和气。

“冷商能醒过来再好不过,既然如此,此事暂且搁置,稍后再议。”

大殿一时陷入静默,直至一道熟悉的声线响起。

“冷商,许久未见,你与往日有些不同了。”

我与宫远徵的对视在宫唤羽看来颇为刺眼,他目光微闪,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我从踏上执刃殿,就已注意到他,闻言心底不由得升起寒意,卓砚安临别时告知的话蓦地回荡在耳边。

宫尚角见我不语眸光一沉,开口道,“冷商刚刚醒来,需多加休息,改日定亲自探访少主。”

我努力平复下心口情绪的起伏,面上浮现一抹淡笑,“能再见到唤羽哥哥,着实令人意外。”

“我们都大难不死,看来缘分颇深。”

宫远徵双眼微眯,神色忍不住严峻起来,他暗自挪动一步,作势要将我挡在身后。

我目光锐利地扫过宫唤羽的脸,笑容生出一丝恨意,“借少主吉言,望我们都有后福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