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狼群饱餐一顿后,大雪终于洋洋洒洒落下来,草原上蒙了一片雪白。
元绮的伤口已经开始收疤,她换上了雪貂披风,找来了寂空,三人两匹马,重新去了温泉山谷。
去之前,萧淙之已经让人收拾了李瑜的尸骨,丢进了山谷之中。
两匹马在雪上踏出两道痕迹,在入谷的峡口停下。树上下的血腥烂肉已经被薄雪覆盖。
寂空翻身下马,走近一些,对着峡口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这里面的人,月姬,李瑜,安静,谁都不无辜,但那个孩子是无辜的,元绮也是为人母亲的人,她甘心背着罪孽。
寂空盘腿坐下,念起了往生咒。
元绮走到他身旁,盘腿坐下,与他一同诵念。
风声呼啸,夹杂着雪片飞舞,落在她盘起的乌发上,薄薄积了一层。雪色的雪雕披风笼着她,只露出脸和合十的双手,成为了雪原上唯一生动的红。
三遍回向念诵结束,她心里默默祈祷,那个孩子可以重新开始。
头顶的雪忽然不落了,原来是萧淙之解下了自己的披风,盖住了她:“差不多了,回去吧.。”
三人折返,去到了沃河集市。
经此一役,局势一边倒,外族再无反抗之力,集市虽然被烧毁,但商队们看得很明白,今后能够依靠的,唯有中原人。何况元绮愿意赔偿受损的商户,同时,帮助他们度过冬天。
风越来越冷,萧淙之将人用自己的披风紧紧裹住,元绮也紧紧搂住他的腰。
萧淙之握着缰绳的手,已经冻得开裂发红,元绮看在眼里,用手轻轻推了推他。
萧淙之控制着速度,耳边的风声小了,终于听见了她说的话:“太冷了,你披上,或者我们停一停?”
萧淙之没要披风,反而裹紧了她,再次看向前方:“再坚持一下,就到了。”
他快马加鞭,风一点儿都吹不到元绮,又过了半个时辰,终于进入了集市之内。
庞统带着人,重建工作已经完成大半,荔云早就将帐里熏得热烘烘的。萧淙之送她到门口,自己却没进去——他身上积了一层白雪,若是此刻进去,立即融化,反倒弄湿她的地方。
元绮追着他的脚步赶上:“等等。”
“怎么了?”
她踮起脚来,抬手拂去他发上和肩头的积雪。
萧淙之躲了一下,抓着她的手,掌心是热的,拂过雪的指尖是凉的。他的手也是凉的,立即松开,自己随意掸了。
“太冷了,跟我进去。”
天上还下着雪,不一会儿,几朵雪絮落在她发间,二人四目相对,他目光沉了沉,伸出粗糙冻僵的手指,摸了摸她的鬓发,轻声说:“同淋雪,共白头。”
元绮愣了一下,脸颊生热,用力拉过他的手,拽进暖烘烘的帐内,松了手就去倒热茶,好像并不高兴。
萧淙之疑惑:“怎么了?”
她端着热茶走过来,双手捧着送到他唇边,热气袅袅熏湿了他的薄唇。
“我本来就要与你共白头,何须自欺淋这场雪?”
萧淙之怔住,随即绽了一个笑,她立即将茶杯边缘抵住他的唇,他配合地张开,一饮而尽:“抱歉,上回我说了重话。”
她故意装糊涂,他分明只说过一次重话:“哪一回?”
“我带人离开这里的时候。”
她全然不在意,用自己温暖的双手,裹住了他的手:“都是假话。”
他垂眸凝着她的眼角:“可你当时哭了。”
她垂着头,一下一下搓着他的手,温度也一点点回来,说着赌气的话,声音却软的不行,和这帐里一样,暖极了:“我骗你的。”
“真的?”
“假的,你要怎么赔我?”
“我……”
正说着话,外头传来秦又天的声音:“武定侯呢?”
有人搭话:“在里面。”
紧接着脚步声越来越近,萧淙之也无法再说下去,手想从她手中抽出来,她却握住了,不让走。
秦又天揭帘进来时,正看着二人面对面拉着手,帐内暖洋洋,绮靡极了。他尴尬地咳了咳:“咳咳, 郡主,我找武定侯有点事儿。”
元绮却柔声问道:“我能听吗?他手冷。”
“呃……”秦又天语塞,“可以……”
秦又天走进去,元绮又给两人各端来一碗热茶,秦又天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端着茶碗的手,也一样冻得不成样子,再看萧淙之的,心中忍不住感慨,铁打的英雄也架不住绕指柔。
“阿嘁!”正腹诽,他打了个喷嚏,果然,还是得有人暖手才行。
萧淙之也清了清嗓子:“上京有消息了?”
秦又天面色沉重,点了头:“嗯,我来是想告诉你,你得抓紧回去了。”
“你细说。”
“上京的消息都封了,我打听到的不多,只知道太子出事儿了。”
萧淙之眉头紧紧拧着:“长孙家在这里搞出这么大的动静,绊住我们,一定有所行动。”
“难道他们……”元绮插了话。
秦又天道:“若是上京有变,封锁了这么多天,你们更该尽快回去。”
元绮看向萧淙之,他当机立断:“今天就走。”
秦又天道:“你没兵权,我借你。”
“好,我们先行,队伍人多,尽快跟上来。”
元绮连忙道:“我跟你一起回去。”
萧淙之正要开口拒绝,她又道:“我也可以骑马,不耽误你的行程。有我,你沿途调用物资更方便。”
他松了口:“好。”
集市的事情,交给了万凛和庞统,不会再有问题,秦又天坐镇北方,外族近几年都难在闹出动静。
一切安排就绪,连饭都没吃,紧紧收拾了东西,二人就踏上了回上京的路途。
只要还在北方,萧淙之便是畅通无阻,但一过了颍州,事态就变了——上京忽然发出了通缉令,新帝登基,下令捉拿逆贼萧淙之与元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