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穆对嘉柔的判断很准,她是个见风使舵的软骨头。
无论真假,她到底是同意合作了。
可元穆以防万一,还是派了专门的人做她的贴身女使。
他也直白地告诉嘉柔,这女使乃是死士,一旦发现嘉柔有任何猫腻企图出卖他们,就会和她同归于尽。
嘉柔不满道:“怎么才算意图背叛!?难道就由她说了算?何况回京我必然要见长孙家众人,怎么可能一直带着她?”
元穆也有对策:“你回京直接回定王府,只需要让长孙家明确知道,你已经抓住朝晖郡主即可。其余的,听我安排。”
嘉柔将信将疑。
回上京的路途十分顺利,入京时嘉柔提前给长孙一诚写了信,称自己路上突感恶疾,恐会传染。
长孙一诚起了疑心,虽没来接,却派人沿路盯着。
等到他们到达上京时,特意准备了囚车,元绮双手被捆住,一路从城外游行至郡主府。
一日之内,上京所有的百姓都知道,朝晖郡主已被擒拿。
长孙一诚确认了元绮被擒,也没来看嘉柔,便进宫向长孙极复命去了。
长孙极自从扶持新帝登基,便借口住到宫里,每日奏折皆送到他面前。长孙一诚与长孙馥也跟随。
嘉柔本该也进宫,却以病为由,重新住进了定王府中。并且未将元绮交出去。
长孙家忙着打仗,此前一直与萧淙之斡旋,此消息一出,萧淙之连败两场,队伍被打散的捷报立即传回了上京!
皇帝立即张贴告示,民间闲话也多了新的进展。
“我就说那日囚车里的,就是朝晖郡主!你们还不信!想不到武定侯也过不了美人关,原本几万人阻拦二十万大军,能拖这么多日子已经是奇迹了,最后关头竟然因一个女人栽了!”
“你这话说的可不对,他只有几万人,败下阵来是迟早的事情。没听外头说吗?北方的军队为了萧淙之,抗旨行军,已经当作谋反论处!要我看,萧淙之为了自己为了女人,已经昏头了,这塞北一旦没了重军守卫,外族人卷土重来,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另一人淬他一口:“我呸!那些外狗哪还叫得起来,早就被武定侯打残了。”
“别一口一个武定侯叫得跟你亲爹似的,等他被长孙老将军杀了,有你哭坟的时候。”
外头一贯如萧淙之预料的,都关注着他与长孙信一战。
长孙信之所以还愿意和萧淙之缠斗,那是因为他比谁都清楚,杀了萧淙之,就等于除掉了最大的威胁!
两三万对二十万,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他必须在北方大军到来前解决他!
趁着他连败两场先锋折半的时候,长孙信下令,让长孙一诚立即将元绮送过来!
长孙一诚这才是定王府要人!
在此之前,他派人传过口信提人,但嘉柔直接将元绮扣在了府里。几次没有给出明确的说法,长孙家也起了疑心。
这一日长孙一诚登门,是意料之中的。嘉柔去见长孙一诚前,元绮喊住她:“嘉柔,妙法观那么远,长孙一诚能让你一个人去,你回京他也没有来接,看来你们夫妻感情并没有因为这个孩子而改变。”
嘉柔狠狠瞪了元绮一眼,打掉她的手:“你到底想说什么?”
元绮严肃中带着威胁:“我只是想提醒你,去见他,可千万别昏头。和我们一起起码有活路,跟着长孙一诚只有死路一条。”
嘉柔依然嘴硬:“元绮,话别说的这么好听,谁敢保证你们不会卸磨杀驴?”
“我说的很清楚了,我们需要你指证长孙家,你活着,比死了有价值。”
嘉柔没再跟她对着干,又看了紧紧跟着她的女使一眼,她自从跟在嘉柔身边那天起,除非嘉柔吩咐她绝不开口说多余的话,却像影子一样紧紧贴住她。
长孙一诚与定王在前厅说话,几年幽禁,定王已经满头白发,与长孙一诚也说不到一处去:“柔儿来了,你们聊吧。”
嘉柔肚子微微隆起,她故意挺了挺,朝长孙一诚走过去。
长孙一诚更着急,已经走出前厅:“怎么才来?元绮人呢?我爷爷让我们立即交人过去。”
嘉柔眼神冷漠中带着气恼:“你就没别的话要说吗?”
长孙一诚上下打量她,这才发现她隆起的肚子:“听说你身体不适?是孩子不好?”
“原来你还记得你还有个孩子在我肚子里啊。”她语气尖酸,长孙一诚撇了撇嘴,强耐着性子:“这一趟辛苦你了,实在是眼下形势急迫,你来定王府由岳丈照料也要。这才隔了这些时间才来。”
“哦,是吗?”嘉柔心里比谁都清楚长孙一诚的为人,他从前肯接纳自己,一是贪图祁王和定王的旧部支持,二则是,嘉柔确实是个美人。可如今皇位已经到手,怀着孕的美人无法慰藉他,自然就冷落了。她离京的这些日子,恐怕他都不知道换过多少批美人了。
“我还以为你忘了,我肚子里这个孩子,可以改写长孙家的命运呢。”
长孙一诚皱了眉:“我自然不会忘,所以你得马上把元绮给我,萧淙之已经败了两仗,爷爷马上就能给他致命一击!”
嘉柔嫌恶地瞥他:“萧淙之哪有那么好对付!”
“别的蠢货自然不行,但这回是我爷爷亲自己出马,别说萧淙之,就算他外祖顾竟清来了,也得把命留下。”
嘉柔对于他的盲目自信,忍不住翻白眼:“既然如此,又何必来跟我要人?”
长孙一诚见她到如今仍然拒绝交出元绮,眼神狐疑地上下打量她:“嘉柔,你到底打什么主意?”
嘉柔嘴巴刚张开,身后的女使蹲下身捡了帕子,手肘似有若无地擦过她的小腿。
她咽下了嘴里话:“长孙一诚,我觉得是时候和你开诚布公地谈一谈了。”
“要谈什么?”
“我问你,你父亲是不是真的会让我们的孩子做皇帝?”
这话令长孙一诚也感到为难,但还是选择哄哄嘉柔:“这是自然,入京的太后与皇帝,虽然也出自长孙家,但天下毕竟是姓李的,我们的孩子就不一样了。”
嘉柔顺着他的话质问道:“既然如此,那我问你,你们计划何时改朝换代?”
“这……如今萧淙之与元穆尚在,总得先安定中原,再论皇位。否则岂不是让他们渔翁得利了?”
“那我很想知道,等到中原安定,现在这位皇帝,真的愿意让出皇位吗?就算愿意,等我生下孩子,你们长孙家还愿意留我的命吗?”
长孙一诚后退一步,双眼眯起,讨好全无:“你什么意思?”
嘉柔挺起肚子走到他面前:“我的意思就是,元绮是我抓到的,他们想要,那就得拿东西来换!”
二人之间忽然变得剑拔弩张,可嘉柔下一秒忽然就换上了娇滴滴的面孔,一只手顺着他的肩头滑落到他心口,按住:“一诚,你我都知道,你在长孙家没有实权,长孙馥做了皇后,她的风头就彻底将你盖住了。”她拉过长孙一诚的手,按在自己的肚子上,“你摸摸,这是我们的孩子,你嫡子,若他能做皇帝,你就是皇父,他那么小,在他长大之前,天下都是你的。到时候无论是你父亲还是祖父,都得听你的!
你祖父要元绮,那是因为他比谁都知道萧淙之有多难对付!他只要再拖上些时日,北方的大军一到,乾坤扭转,就轮到长孙家一败涂地了!所以他着急要利用元绮去杀萧淙之。你我都知道,萧淙之有多看重元绮,这么重要的筹码在你我手里,凭什么要白白交出去便宜别人?
一诚,你我才是至亲至爱,我为自己谋,也是在为你,和孩子谋划啊。”
长孙一诚瞠目结舌,用极其陌生的眼神看着嘉柔,她眼里的贪婪,比他们一起弑君那天更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竟敢威胁!这样会彻底惹怒父亲!”
嘉柔满不在乎地笑起来:“我连李硕都杀了,还在乎你父亲生不生气?只要我的孩子能当皇帝,他们都得跪在我脚下。你不妨告诉他,我手上不仅有元绮,就连他和萧淙之的儿子,还有元穆的妻儿都在我手上。这样吧,我可以把元绮给你,但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既然你做不了主,那我就亲自送人过去,跟长孙老将军,谈一谈。”
长孙一诚一把推开她:“你疯了!我祖父是什么人,你以为就凭几个人质就能威胁他吗?”
嘉柔狠狠瞪他一眼,恨铁不成钢:“从前不能,但现在却未必。长孙信老了,你父亲孤掌难鸣,而你,是个只要提起祖父父亲就吓得屁滚尿流的残废!你们长孙家子孙还有什么前程?我这是在帮他,帮他扫清障碍!否则那天他老人家归了西,剩下你们这群无用子孙,长孙家早晚败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啪!”长孙一诚猛然给了她一巴掌,好在女使立即扶住她,并未摔倒。
嘉柔骂红了眼:“长孙一诚,你这个睁眼瞎的蠢货!不按我说的做,你就等着回去挨你父亲的鞭子吧!”
长孙一诚气急了,甚至有些发晕,可事态如此,他又何尝不知道嘉柔是个疯子?
向后退跌着走了几步,跌坐在椅子上,他用残缺的手掌用力揉着太阳穴,大口喘着气,好一会儿才控制住心中的火气:“那你说!究竟要我怎么做?”
“告诉我长孙信在哪,我亲自送元绮过去。”
长孙一诚最终妥协了,他甚至没有请示长孙极,就亲自给嘉柔带路去了长孙信的大本营——横竖长孙极只说祖父着急要人质,他送去了便是了。
此外,嘉柔说的那些话,他说不心动是假的。他跟着一起去,若是成了,大权在手,若是不成,也可在祖父面前拦下嘉柔,至少别让事态太难看。
而嘉柔呢,她说的那些话,一半儿是元穆教的,而另一半,也是她的真心话。
她何尝不明白元家兄妹所说利弊属实,可她到底还是想要赌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