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傅颛备齐了毒药粉,韩冲带着云州九成的兵力,兵分四路,全面撒网。
出发时,萧淙之带着子湛、高子愈以及傅颛一起送他。
韩冲忍不住朝萧淙之身后张望,却始终不见元绮与荔云的身影。
子湛眼尖,调侃他:“韩叔,别看了,今日上京来贵客,我娘亲和荔云姨去接待了。你若是不舍,早去早回吧。”
韩冲眼中闪过失望,但立即收拾情绪,抱拳告别:“我这就去杀巫欢一个措手不及,诸位安心等我凯旋!”
萧淙之点头:“去吧,我替你守云州。”
韩冲嘴角上扬,颇有意气风发的模样,打马转身出发了。
萧淙之当日久违地换了一身戎装,骑马佩刀入军中。此前将士们并不知他何许人,只以为是韩冲上京结交的贵亲。此刻见他威风凛凛,既被震慑,又有疑惑。
只见云州刺史高子愈与傅颛追随其后,高子愈与韩冲一文一武驻守云州,此刻能让他俯首之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萧淙之入主打仗,唤来手下士兵,吩咐了早已准备好的策略。
主将不在,即便是云州刺史也无权调兵,此人竟敢堂而皇之在此发号施令!?
手下士兵恭敬地接了旨,却不敢去传。
唯唯诺诺道:“若无韩将军指令,末将不敢轻易遣将。”
萧淙之并不意外,从腰间掏出一枚半个巴掌大的纯金印牌,放在桌上。那士兵凑近一看,赫然大惊!
令牌是他当年离京时,皇帝赠下,上着名号:宣威武定侯。
背面两行小字:天下兵马,悉听调遣
读完这八个大字,士兵大惊大喜,激动地扑通跪倒在地,说不出话来,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撒丫子跑出去传令。
另一厢子湛也并未诓韩冲,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新婚的秦又天与夫人。
此番他以新婚云游名义而来,并不通报途经的府衙,也不带重兵。
元绮邀他们在府上小住。
萧淙之安排妥当军中事宜,便带着子湛与高子愈去见秦又天。
正是大年初三,热闹鼎沸,府中新年装饰还未撤去,元绮摆了大宴款待。
秦又天的夫人,是忠毅侯府的嫡三小姐,小元绮五岁,从前都是王公女眷,彼此听说过,却并没有深交。她几个姐姐又是庶出,无缘皇室伴读,因而元绮还是第一次同她打交道。倒是她入选伴读,伴的是如今的圣上与尚阳,如今与秦又天结亲,上京之中也是炙手可热的贵眷。
今日一番交谈,元绮倒觉得她直爽中还带着少女的俏皮,对云州的风物充满了好奇。
“我从未离开过上京,这还是新婚头一遭。明明入京天下太平,他这个兵马大元帅也不知成日忙些什么不见人影。借着这次机会,我闹了陛下好几回,才借了他三个月。”
元绮微微惊叹,她说话如此直白,看了秦又天一眼,说道:“秦将军文武双全,深得陛下信赖,即便是天下太平,也少不了政论商议。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秦夫人您这是嫁了一位天下人都仰慕的武状元呀。”
她眼中带着骄傲,打量了一眼秦又天,回道:“要说天下仰慕,谁也比不上武定侯呀,他人虽不在朝中,却如传奇般被人们颂扬,夫人您这话,倒像是夸自己的。”
元绮掩面干笑两声,不知如何接。
她却道:“夫人,何必如此见外,家中皆唤我子金,你与我大姐姐同年,不如我喊你一声阿绮姐姐,你唤我子金便是。”
“好。”
萧淙之与子湛回到宅邸时,正听见元绮与子金在里头说话。
小厮通传老爷和少爷回来了,秦又天一听立马起身走出去——女人家谈话,他插不上嘴,早已如坐针毡了。
“呦,今日这身行头不错呀。”他站在廊下抱着手调侃萧淙之。
萧淙之大步走近:“正要传信给你,你就来了,早知道这仗让你去打了。”
谁都没注意,子湛看着眼前高大壮硕秦又天,内心澎湃不已——这就是自己将来的师傅吗?
秦又天冷淡地与他并肩走进屋里:“我跟巫欢可没仇,韩冲吃了他几年苦头,这个报仇的机会,我不跟他抢。”
里头子金起身,向萧淙之行礼:“见过武定侯。”
萧淙之点头回礼,元绮回头吩咐荔云:“侯爷回来,那咱们就开饭吧。”
席间说起秦又天与子金突然来云州之事,萧淙之道:“你来的正好,等韩冲回来,你出面镇一镇。”
秦又天瞧他一眼,明明他打的仗,却要他去善后:“你这是铁了心隐姓埋名了?”
“我退下来太久,声望不比你如日中天,你出面更合适。”
秦又天自然不信这鬼话,反正不用他去打仗,也无所谓挂不挂名,问道:“你方才说正要找我,就是这事儿?”
“不是,我有个忙要劳烦你。”
秦又天疑惑:“什么事儿啊?”
萧淙之看向子湛,子湛立即从席间站起,来到秦又天面前,抱拳:“萧擎宇,拜见大将军!”
秦又天看到这郑重的架势,问萧淙之:“几个意思啊?”
此时荔云立即奉上备下的厚礼,呈到秦又天夫妇面前,元绮解释说:“子湛有心从戎,我们夫妻思来想去,普天之下,也唯有将军麾下能够治他,将军举世无双,乃是难得的良师,故而今日恳请您,容他以顾姓拜入您麾下。”
秦又天颇感意外,子金惊道:“公子看着还小,凭着侯爷与镇国公府,前途本就富贵无极,何必如此,还要送到他手下吃那无端的苦?你不知道,他待下严苛过甚,我小弟去他军里带了三日就逃回家来,任凭父亲责打都不肯再去了。”
元绮笑着说:“天下父母心都是一样的,成才之路必定要经历苦楚,那便更要选择信赖之人,这苦吃的早,日后才会更甜。说实话,我心中也舍不得子湛,但这是他自己的心愿,我只能尽力成全他。”
子金瞧一眼子湛,年仅十岁,眉宇间的英气已经颇具雏形,再看萧淙之,忍不住感叹:“小公子年幼便有如此上进之心,想我那弟弟真是废物,回去我定要再骂他一顿!”
元绮忍不住一笑,子金也太不见外了:“人各有志,说不定令弟的擅长在别处呢。”
说话间秦又天抱手在胸上下打量子湛,子湛承受着他的目光,那威压确实强劲,他于是抱拳单膝跪地:“子湛请拜上师!”
秦又天看了一眼一直旁观的萧淙之,开口道:“只要你和夫人舍得,我无所谓。不过,我倒要问问,小子,你会突厥话吗?”
子湛愣了一下,诚实摇头:“只会一点儿。”
“那可不行,我给你一个月时间,先学外语,再来拜师。”
子湛摸不着头脑,拜师与学突厥话有什么关系?萧淙之和元绮却知道其中缘故。
子金是各急性子,问道:“你作什么要捉弄小孩子!痛快一些,行就行,不行就不行。”
秦又天却道:“你可知我当年带兵到郸州,他老子不许上战场,打发到韩冲手里,我手下一万五千的御林军精锐,被安排日日夜夜学外语!今日他既然自己将儿子送到我手里了,我当然不能客气。我客气了,他们夫妇二人的苦心也白费了不是?”
子金瞪大了眼睛,秦又天已是她见过的武将巅峰,从未受过一丝折辱,武定侯虽名声在外,但到底只是名声,夸大也说不准。可如今听来,那目空一切的秦又天,竟甘心在他手下吃这么大的亏!此人才略,可见一斑!
萧淙之哭笑不得,摇摇头,斟了两杯酒,一杯递给子湛:“来,敬你师父。”
子湛立即接过,虽不明白,却照做了:“弟子敬师父!”
萧淙之也举杯敬他,秦又天与他捧杯,满意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