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停在卫府门口,不等仆从搬来马凳,桑昭率先掀开车帘,跳下了马车。
冷风依旧强烈,桑昭左右望了望,几步过去,扯了扯裴如玠的袖子将人带到边上说话。
卫鹤踩着马凳下车时,正好看见桑昭从她那十分神秘的袖口里再次拿出金子,交到裴如玠手中,后者将金子收好,转身又朝着另一个方向离开了。
桑昭停在大门口,等着卫鹤赶上来,与他并肩而行:“我要去上京。”
卫鹤并不惊讶,似乎此事在他的预料之中:\"什么时候?\"
桑昭边走边计算了一番日子,说不出具体的时间,只含糊道:“过几天吧。”
“你不用跟着我。”桑昭偏头看着他,像是叮嘱又像是警告,“也不用让人跟着我,我带着裴如玠,一起去。”
卫鹤这倒是有些诧异了,带着探究的意味扫视了她一眼:“李公呢?”
桑昭的目光落在地上被风卷起的树叶之上:“你们防不防我,帮不帮他,没有什么意义。”
卫鹤静默一瞬,没继续在这个问题上多说什么:“之前世子夫人带来了小朝的身契,放了小朝归家,不过小朝并未离开,她说愿意跟在你身边伺候。”
桑昭在脑海里回忆起小朝的情况,微微摇了摇头:“跟着我做什么,她父母尚在,回家比跟着我好多了。”
卫鹤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笑容:“我替你暂时将人拦住了,楚长云说,他回上京时可以顺便将人护送回去,不过既然你也要去上京,要和他们一路吗?”
“让小朝和楚长云一路吧。”桑昭拒绝,“我不与楚长云一路,她跟着王府的队伍,人多。”
卫鹤点头:“好。”
桑昭与他在岔路口分开,一个回自己的院子,一个进了自己的书房。
楚长云霸占了他的位置,正随意翻看着桌案上的他去接桑昭时留下的古籍,见他独自进来,抬头看了他一眼,将书合上推开:“你还看这种讲几百几千年前民间传说的书?我还以为你这样的人,屋子里摆的,眼睛看的都是圣贤文章。”
卫鹤转身将书房门合上:“我这样的人也是人。传说有趣,又能见识先民的生活,看这些也不并影响我看圣贤文章,故而也没什么不能看的理由。”
楚长云身子往后微仰,闭眼动了动有些因长时间低头而有些僵硬的脖颈,轻笑一声:“人接回来了?”
卫鹤“嗯”了一声。
楚长云低笑,睁开眼,身子前倾,用手撑着脑袋靠在桌案上,饶有兴致地盯着卫鹤:“如何?刀都动到李永头上了,你也不打算拦吗?”
“如何拦?”卫鹤提走楚长云面前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还算温热的茶,找了地方坐下,似笑非笑地瞧着楚长云,“二公子以为我担了个兄长的名头,就真的能以身份压人,将人拘在屋中了?”
楚长云扬眉:“那你要看着她对李永动手了?”
他嗤笑一声:“卫鹤,如果我没记错,我记得你从前不是挺敬仰李永的?”
卫鹤用温热的茶水润了润喉:“我拦不住。”
他侧头面对楚长云有些疑惑的视线,神色坦然,没有半分不自在:“二公子若是有本事,人如今就在后院,你大可以派人去将人绑了。”
“什么疯话,我要是去你家后院绑人,那你卫家的人不得一人一口唾沫淹死我。”楚长云笑骂完,摆出一副严肃的模样,“卫鹤,我现在很认真地在和你谈话,李永要是真死了,卫氏有办法向其他家交代?她现在可是你卫家的人。”
“我也很认真地在和公子谈。”卫鹤道,“卫氏,没有拦住她的能力。”
楚长云并不相信,哼笑一声:“高氏和我家死的人难道没有你的手笔,怎么?你们姓卫的,能助她杀人,却没有丁点办法阻拦她不成。”
卫鹤面色平和:“并不是因为有了卫氏的助力,这些人才会死,而是无论有没有卫氏,这些人都必死无疑。这一点,我之前告诉过公子,不过公子似乎并不信我——”
他顿了顿,面上有了些笑意:“或许归根结底,是因为公子并不相信桑昭一个人有能力连杀这几人。”
“是因为你卫氏插手进去是事实。”楚长云反驳,“我没有理由抛开你在其中的影响而相信桑昭的能力。”
“那不是正好吗?”
卫鹤接话,“既然你觉得她的能力并不足以单独办成这些事,如今又担心什么呢?卫氏可以保证,她与李公的事,绝不再插手,不会再给她什么助力。二公子不如就此安下心来?”
楚长云冷哼:“强词夺理。”
“她为什么非要杀李永?”楚长云叹出一口气,又随手翻开刚刚被他合上的古籍,“你和她兄妹相称这么久,不会连这点消息也不知道吧?”
卫鹤垂眸看着瓷杯上的花纹:“你不是知道吗?疾恶如仇。”
“什么疾恶如仇。”楚长云又“啪”的一声合上书,“这样的理由你也相信吗?是,李永这个人在很多平民百姓眼中是恶,但桑昭是平民百姓吗?她读过《长青论》,甚至还让孟倦给她讲过李永,她如何能认定李永就是该死的恶?”
卫鹤抬眼,视线从被楚长云压下手下的古籍上扫过,笑意淡淡:“人就在府中,二公子可以当面质问一番。”
楚长云被他的态度弄得不满地“啧”了一声,开始阴阳怪气:“嫉恶如仇,难道卫侯就能保证卫家一个恶人都不出,一点恶事都不做?”
他“哼”了一声:“若是没人能拦得了她,楚长熠父子是在云阳死的,李永也在云阳出事,到时候云阳的世家子弟再出点事,我看你卫氏还有什么好名声。”
“......”卫鹤笑意渐深,“不劳公子费心。”
楚长云瞧他这副模样,忍不住又和他拌了几句嘴。
被他们俩谈论惦记的桑昭,一回了自己院子,便被春览拉住。
她替桑昭解下披风,又吩咐人打来洗漱的水,最后问桑昭要不要休息时,遭到了桑昭的拒绝。
“我想要笔墨纸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