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昭要离开,反应最大的是郑月。
泉儿正在为桑昭收拾行李,郑月抱着桑昭的胳膊,眼泪说来就来,眼泪汪汪:“女郎要去哪儿,你带上我好不好?”
桑昭微微动了动,郑月抱着她胳膊的双手立即收紧,泪珠顿时滚落下来:“你带上我,洗衣做饭,杀人放火,我都可以做,就,就算做不好,我也会学的。”
桑昭不抗拒带着她,但是——
“很危险。”她捏着手帕给郑月擦眼泪,惊异于她居然能在顷刻之间流出这么多泪水,“我不带护卫,你可能会丧命,你真的要跟着我吗?”
“没关系,我跟着女郎就不怕了。”郑月可怜兮兮地哀求,“求你让我跟着你吧,你不能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你把我带上好不好......”
她的意愿都这样强烈了,桑昭自然也没有再拒绝。
于是郑月欢天喜地地奔回自己的房里收拾。
泉儿颇有些羡慕郑月能跟着桑昭出去,但她不行。
她与郑月的情况不同,她父母亲人尚在,她没有胆量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如郑月一般跟着桑昭不管不顾地离开。
而且羡慕归羡慕,她很珍惜待在侯府的机会,不挨饿不受冻,不必因战争而四处流浪,她对她现在的状态很满意很知足。
桑昭离开之前,温华的丧事还没办,商安温氏的也正在往上京赶,桑昭被人请到了城中茶楼。
她出门时,温谦正从马车上下来,准备进府。
他换了身素衣,似乎才从温府回来,面色温和平静,行走之间,桑昭看见了他手腕处过分鲜艳的手串,颜色不一,形状不同,像是孩童编织。
这几日关于温谦的传言不少。
温华死亡之日他凑上去看过一眼之后便冷静离开,既不因兄长的死亡而悲伤,也不因温华死于非命而愤怒。
温华死前亲口喊出桑昭的名字,身为同胞兄弟的温谦却效忠于桑昭所在的卫氏,甚至一副要与温华划清界限的模样。
有人说他薄情寡义,大家族里学了这么多年的兄友弟恭,只是说说而已。
有人说他记恨长房一脉将他过继于叔父,让他无缘于家主之位,因此对温华的死乐见其成。
对此,温谦本人的说法是:“我只是不因兄长的死亡而伤心,并不能以此判定我的品行如何。”
他与生身父母和二位同胞哥哥分隔这么多年,关系本来就平淡,觉得他一定得多悲伤哀戚的人才是寡恩刻薄。
“温氏族中,谁做家主,考校的是品行才能。”他好脾气地对各种传言解释,是嫡是庶,是长房还是旁系,没有那么重要。”
温谦要进府,桑昭要出门,他侧身立在门外一侧,让桑昭先行。
桑昭的视线从他身上掠过,想起卫鹤脑子里那些东西,忽然觉得能和卫鹤走到一起的温谦,或许也并非表面上这么温和无害。
卫鹤一副把他当心腹的模样,但就他的那些想法,能随便找个人来做自己的心腹。
温谦垂着眸,安静等着桑昭先行。
她一个人不知道要去哪,既没带侍女,看这模样,应该也是不准备带护卫的。
那股桑花香忽然在他面前停下,温谦有些诧异地抬眸,桑昭的视线正从他的袖角离开:“温公子挺有童趣。”
温谦微微一怔,立即反应过来她是看见了他手腕上的珠串,温声回应:“这是离开前,太傅家的小女公子赠予在下的,确实童趣可爱。”
太傅家的小女公子。
桑昭反应了一下。
温华的女儿,他的侄女。
温谦以为桑昭只是路过时无意间看见了手串才随口一问,没料到桑昭低笑一声,似乎还没打算离开。
“温宽和平呈王交好,这两年政令不入平呈,但他的书信却隔三岔五进入平呈王府,让对方直呼大才。”桑昭的声音幽幽响起,“温华是张宣的女婿,生前交际往来的,至少明面上多是忠心于天子的。”
“你投身卫氏。”桑昭道,“是为了什么样的前程?”
温谦张了张嘴,比起被桑昭提问的无措,他居然下意识分出心神去想桑昭的情报消息真是古怪。
她似乎知道一些温氏的事,但却不知道他早早过继叔父,和两位兄长关系并不熟络。
换句话说,温氏三子,她像是只打听了上面两位兄长的事,直接忽略了他。
他怔愣之际,桑昭却已经抬步离开,似乎并不需要他的回答。
他抬头望去,桑昭已经大步过去,登上了早早等在路边的马车。
回房途中他遇上神秘兮兮来向他打听温府神医的子风,从他口中得知卫鹤病了。
还没等他关心过问两句,又从他口中得知这个消息是桑昭告诉他的,卫鹤自己并不愿意承认。
温谦:“......”
细细过问了一番他和桑昭的对话,温谦颇感好笑,对始终觉得卫鹤只是因为和桑昭闹别扭而嘴硬的子风笑道:“卫侯身体没事,你也说了,他们可能是闹了别扭,这些话或许也是桑昭故意说的。”
子风一脸难以言喻,嘀嘀咕咕地离开。
桑昭会这样说卫鹤,多半是从他那里知道了什么。
温谦有所猜测,但若桑昭所知道的,正是他猜测的,他也会难免好奇疑惑。
好奇桑昭于卫鹤而言究竟什么样的存在,能将他将那些话也敢剖露倾诉。
桑昭从侯府离开,径直去了信中的茶楼。
约她的人是沈缨,但门口的侍女推开房门,出现在雅间中的是张祺。
她同样穿着素衣,发间钗环简单素雅,正坐在窗边垂眸望着窗外景象,听见门口动静,才转过头来,起身对桑昭道:“是我拜托了沈夫人请女郎过来,多有冒犯,还望女郎海涵。”
“没关系。”
桑昭顺手合上房门,“她在信里已经告诉我了。”
她走过去坐下,张祺挽袖为她斟茶,递过来的竟然是白水。
桑昭伸手接过:“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是来道谢的。”
张祺坐下,从身侧捧起个不大不小的木盒,推给桑昭,“这是谢礼。”
桑昭不解其意:“谢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