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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昭从车上跃下,临鄣王的声音猛地止住,没想到她会从马车里下来。

围观的人群被临鄣王的侍卫催促散开,有人就此离开,胆子大点的始终不愿意离开,远远站着往酒楼大门里望,试图知道死的是谁。

人群松散,却也将路挡了大半。

临鄣王将未尽的话咽了回去,迎着桑昭的视线走过来:“女公子急着回府?王府的侍卫愿意为女公子开路,护送你回府。”

他的手刚刚扬起来,还没出声指挥侍卫驱逐百姓——

“不必了。”

桑昭偏头往吵闹的酒楼看了一眼,“都已经下来了,我也想知道死的是谁。”

天色阴沉昏暗,没了前段时间的燥热,风雨欲来,刮起的冷风送来淡淡的血腥味,桑昭偏头问带人接管了酒楼的临鄣王:“我可以进去看看吗?”

临鄣王轻笑一声,张口就是:“这上京城里里外外,有什么地方是你不敢进的?”

桑昭略微一思索,点点头,“那我就进去了。”

说完,她让车夫把马车牵走,抬步就往酒楼大门走。

“......”

临鄣王微微抬手,像是想要阻止,但嘴唇张张合合,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临鄣王府的人多多少少认识她,见临鄣王本人都没出声阻拦,侧过身放她进去了,一楼的人基本已散光,桌案上的饭菜还散发着热气,掌柜和堂倌缩在墙边,看着进进出出的官员不敢吭声。

通往二楼的楼梯处有人把守,两个人一身黑衣,像是统一的制服,似乎认识桑昭,在她靠近之时便抬手将人拦住。

临鄣王紧随其后进入,见桑昭一个弯腰想要从两人手臂下钻过去,连忙出声:“诶诶诶,让她上去,让她上去,不必阻拦,上面那位会同意的。”

桑昭动作一顿,缓缓站直了身子,直勾勾地看着拦着她的黑衣护卫。

两人对视一眼,犹豫片刻,还是放下了手。

桑昭踏上台阶,二楼却奔下来一个人,抓着扶手着急忙慌地往下冲,脸色发白,神色惊惧,像是马上就要哭出来,华服衣角沾染零星血迹,看清桑昭身影的刹那,更是双腿一软,脚步下意识一停,狠狠跌坐在楼梯上,幸好死死抓住了扶手,方才避免滚下楼梯。

楼梯口的两名黑衣护卫回头看了一眼,又面无表情地转了回去。

桑昭继续往上,那人忍痛稳住了身子,在她经过时,紧紧缩在楼梯边,几乎将自己蜷成一团,嘴唇嗫嚅不停,不知在喃喃什么。

桑昭路过他时微微停顿,听见他的喃喃低语:“死人了,死人了......我没杀人,没杀人......”

桑昭低头看了他一眼,继续往上走。

他感受着那股桑花香渐渐远离自己,小心翼翼地回头看去,直到望见桑昭的背影已经上了二楼,才敢大口喘气,死死攥住扶手的双手才敢放松,抓着扶手站起来,缓缓挪下楼梯。

临鄣王一挥手,他身边的侍卫欲伸手扶住那人。

不过甫一从两位黑衣人身后出来,双脚踩在一楼地面,那人白着脸向临鄣王行了礼,推开侍卫的手,匆匆跑出了酒楼。

临鄣王还能听见他离开时口中魔怔一般的“死人了。”

桑昭登上二楼,一声惨叫不知从哪个房间里传出来,第一间雅间房门打开,门口照样有两名黑衣护卫把守,眼神凌厉,盯着突然从楼下上来的桑昭。

桑昭顶着他们的视线往里面看,对上一双双惶恐害怕的眼睛,屋中人在看见她的那一刻,有人“唰”地起身,白着张脸就要往门口来,被身边的两人及时拉住。

被拉住的人挣扎起来,死死盯着桑昭:“是不是你!是不是,一定是你,肯定是你!”

桑昭无视他,打量了一圈屋子里的环境,地毯铺满了整个房间,软榻床铺,琵琶琴箫,美酒佳肴,应有尽有,像个客舍。

桑昭停留的功夫,临鄣王上了二楼来。

她收回视线,继续往前,临鄣王也跟了上来:“天子在这里。”

桑昭一顿,回头扫视他一眼:“那你怎么在外面,不来护驾。”

临鄣王一噎,为自己辩解:“我在青源楼与人议事,派了人过来,只是许久未有人回来回话,才过来——”

他停顿片刻,加重语气强调:“我也是见了楼下绥安卫,方知陛下在此。”

他见桑昭听见“绥安卫”三个字时偏头去打量前方雅间门外的护卫,轻哼一声:“不认识他们?”

他似乎并不在乎二楼的惨叫声和紧张的氛围,甚至有闲心为桑昭解释:“绥安卫是当初太祖留下的一支队伍,只听命于天子,第一代由太祖亲自选人培养。”

后来一代代传下来,已经成为天子手里一把锋利的刀。

桑昭幽幽打量他一眼:“是吗?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不过,我看他们也挺听你的话。”

“你——”临鄣王顿时脸色一变,又止住话头,不与她争吵,“小儿无知,信口胡说。”

桑昭回过头去,视线在雅间中几名同样惊惧害怕的女子身上停留片刻,收回视线,瞥了眼脸色并不算好看的临鄣王,轻笑一声:“人的心思真是难懂。”

临鄣王微微一愣,听见桑昭声音继续响起:“我很好奇,你对你两个儿子是什么样的感情,我听说你行军打仗时不许军队惊扰百姓,曾经写诗写词大骂那些屠城的将领,称其不配为人。”

“但是——”她笑了笑,停下脚步,状似好奇地回身盯着他的双眸,“你又是如何培养出楚长熠父子这样的人来的呢?”

“是因为是自己的血脉,所以——”

“女公子。”临鄣王勉强保持笑意,恨不得抬手捂住桑昭那张嘴,“何必非要说这些话,本王钦佩你的大义,并不想与你交恶,你又为何定要如此与我说话?”

桑昭微微笑了笑:“我原先以为,你和我是不会心平气和地说话的。”

临鄣王明白她的意思,但此时此刻,他并不想在这个四处皆是天子耳目的地方与她谈论此事:“长熠自作孽,不可活。本王并不怨恨女公子。”

他话音落下,前方房间打开,一名黑衣护卫出门,对他们二人拱手行礼,做出请的手势:“二位,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