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承砚这几日笑得比他这几年笑得都多,小小的梨涡再次浮现。
“她自然是看不过我吃苦,你吃香喝辣了!叫你去偏间吃你偏要馋我,眼下容不得你气人,可有团娘子替我报仇出气呢!”
柳云清回去在阿娘跟前儿露了脸,随便对付了几口吃食便钻到自己房中去了。
她今日也不光是给赵大官人做了枇杷糖,还将橄榄清洗、敲碎、压榨、过滤出了橄榄油出来。
因为工具不足,便是用了一框子橄榄榨出来的油也不多,但两小罐子足够她用来制香了。
她的新主意就是这个。
时下除了流行戴花,更流行用香。
就拿赵大官人来说,一天十二个时辰,他屋子里的香是不断的。
赵承砚不大喜欢浓烈的香气,只偶尔用静气凝神的檀香,其余时候多是淡淡的松香或是兰香。
这些香不光用来嗅,更有计时的作用,名为篆香或百刻香。
另外,夜晚和天寒用香在于能驱寒取暖,秋雨天也用香,到了夏日雨天和酷暑天,则用香来消暑。
总之讲究颇多。
但甭管是什么,眼下可没有带香的纸。
究其原因是因为现在制香的方法多是将香料研磨烤制,做成香片香丸或是线香,自然掺不得纸张里去。
可若是能做成香水或是精油这类液体状的,想来能在制纸中添加一道工序,产出的纸便能自带香味了。
柳云清不过是有这想法而已,能不能成还不得知。
这法子还是以前在小明星身边工作时,经纪人为他接过一个古法香水的广告推广。
创始人是个年轻的姑娘,合作期间她和人关系不错,简单听她介绍过古法香水的由来和制作方法。
方法有好几种,而想延长纸张的留香时间,除了在香型的选择上,提取香味的方法才是关键。
这橄榄油正是不可或缺的一环。
其次就是添加一定的定香剂,能起到延迟香水挥发的作用,让香味更稳定、持久。
柳云清并不是制香高手,手头更没有后世的专业器具,但好在她家是开书坊的,制香可是一门延传几个朝代的技艺了,书上自然有所记载。
小满去了老书坊几趟了,除了将几个老师父叫来服务新店,秉着人不走空的原则,还叫人搬走几箱子旧书。
眼下没处放便都将箱笼搁在了客店柳云清的房中。
柳云清一翻便寻着一本老书,上头记载时下惯用的“定香剂”。
像是麝香、灵猫香、龙涎香这一类的动物性香料,不仅能让香气持久,还能让不同的香料更柔和圆融,只是价略高,不易得。
而广藿香、檀香、鸢尾香、苏合香、、、、这些则在一般药铺就能买到。
阿娘虽算不得什么用香的好手,可也是个爱用香的,家里就用她用檀香和橘皮搓成的香丸,这事儿可少不得叫阿娘帮衬呢。
她今儿冷榨的橄榄油里还有不少杂质,今明两天得好好过滤过滤,而后再调配比例用简单的浸提法进行提纯。
柳云清也没想着一口吃成大胖子,这制香只是第一步,能不能在纸张上留香才是关键。
故她琢磨着只先做檀香的,若最简单的檀香都做不成,那她还是趁早打消主意,再寻了旁的当礼给赵大官人吧,莫不能再想着到杏花诗会上出风头的事儿。
为这事儿,翌日柳云清都没去书坊,有云溪和小满在坊中她也没甚不放心的,只专心和阿娘研制香去。
除了此法,柳云清还挑了香味浓郁的橘皮用冷榨法做了些精油出来。
齐氏则知道女子护肤用的蔷薇水如何制作,既然是取香,料想也用得上。
齐氏便专门上街买了花来,用斜口小壶不断熏蒸熬水,一筐子花才得了一小罐“香水”,耗费实在不小。
那檀香还有得泡,柳云清得了眼下的两样香也不耽搁,马不停蹄地就往城郊的纸坊跑去。
坐驴车到了宁氏纸坊跟前儿,柳云清给了人五文便抱着香水往坊里奔。
“你们东家呢!”
管事的抹了抹头上的汗,一看是柳氏书坊的少东家来了,忙上前迎了上去。
“什么风把柳娘子吹来了,我们东家一会儿就来盘账,您先跟小的去后头吃饮子吧,前头人来人往的只怕冲撞了您。”
柳云清是来熟了的,不消管事招待她便自去后院的厢房坐着了。
聊了两句,柳云清也没同管事交了底,只是等他东家来。
管事也是个人精,一看柳大娘子这般作态,便知道必然是有大生意同他东家说了,忙差了伙计过去喊人。
柳云清只约莫等了两刻钟,还没见人便听得有笑声传来。
“云清妹妹可叫你好等了!就今天想着躲会儿懒,却叫你逮个正着!”
柳云清面上也带了笑,起身到门口迎人。
只见一身着粉色百迭裙的娇小女子一过来就亲密地拉住了柳云清的手。
她圆脸圆眼,长峨眉、三白妆,头上簪着漂亮的花簇,端得是活泼美艳。
若说柳云清这般整日素面朝天的像那梨花兰花,宁时音则是浓烈的芍药。
她比柳云清要长四岁,前年招婿,如今膝下已然有了个半岁的孩儿,瞧着还像是个天真活泼的少女。
“见你恢复得这样好我就放心了,先前我去你家瞧你,你憔悴,齐婶娘也憔悴,可叫我忧心得不得了。”
“这才看了你没两天,外头就传出你醒来状告你爹姘头的事儿,若非正赶上这几日盘账,我定时要赶在你前头看你的。”
柳云清和宁时音亲得很,这年头女子虽是做生意的不少,可像是她二人这样掌一坊的女子却不多。
宁时音能继承家业还同柳云清不一样,她爹打她十二岁得病走的,下头除了她没旁的孩子。
坊里的老伙计欺负她们孤儿寡母,集体罢工要涨工钱,且别看宁时音个头小,长得也一副好欺负的样子,她可厉害着呢。
直接打压一批抬举一批,伙计们分崩离析,宁时音这才将纸坊彻底掌握了。
一干便是这么多年,而今光纸坊便开了三家,汴京城的书坊有十之三四都是她家的主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