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后,麦丘城!
秋风瑟瑟,卷起街边落叶,打着旋儿飘向远方。
莲笙一身翠绿衣裙,坐在茶棚一隅,托着腮百无聊赖地拨弄着手中的茶杯。茶香袅袅,却驱不散她眉间的淡淡愁绪。周围人来人往,喧嚣声不断,却仿佛与她隔绝,偶尔有几片落叶飘下,落在她墨色的发髻上,她也不在意,只顾望着来往的人群,眼神飘忽,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身旁,一袭白衣胜雪的沧澜,正捧着一串糖葫芦,细细品尝。晶莹的糖衣裹着鲜红的果实,在他修长白皙的手指间格外诱人。他吃得专注而认真,嘴角沾染着些许糖渣,与他谪仙般的气质形成一种奇妙的反差,引得路人频频侧目。
莲笙收回目光,无奈地瞥了一眼沧澜,语气中带着一丝嗔怪:「我说仙君,你为何总跟着我?无皋山除妖的酬劳,我可没少你一分一毫吧?」
「你比我熟悉人间,跟着你有好吃的!」沧澜嘴里大口地嚼着糖葫芦,鲜红的糖浆沾染在他唇边,衬得他原本白皙的皮肤越发剔透,与那仙风道骨的气质形成了一种奇妙的反差。他大口咀嚼着,似孩童般天真烂漫,全然不顾形象。
莲笙凝望着他,眉间轻蹙,心中思绪万千。
这九天之上的仙君,为何流落凡尘,又为何对她如此亲近?
莲笙掩下心中疑惑,瞥了一眼面前活像个无赖的沧澜,忍不住皱了皱眉,一脸的无语:「仙君,你是打算赖上我,不回天上了?」
沧澜慢条斯理地吃完最后一颗糖葫芦,用指尖优雅地擦去唇边的糖渣,动作优雅,仿佛刚才的狼吞虎咽只是幻觉,他坦然一笑道:「自然是要回的,只是现在嘛…暂时回不去!」
莲笙看着他又恢复了仙人之姿,白衣胜雪,墨发如瀑,气质清冷,这九天之上的谪仙,实在赏心悦目,一时间,竟看得有些痴了。
「为何这般看着我?」沧澜察觉到莲笙的目光,眉梢微挑,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意。
「因为你好看!」莲笙下意识地回答,语气中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娇憨。
沧澜敛去笑意,目光灼灼,语气认真:「那……你可欢喜?」
莲笙被他突如其来的认真问得心神一荡,面上却浮出一丝浅笑,如清风拂过碧莲,荡起层层涟漪:「仙君,莫非天上的姑娘,都是这般打趣的?」 心底却泛起一丝疑惑,他的眼神,为何如此认真,认真得让她几乎不敢直视。
「哼!」沧澜被她一噎,有些不悦地撇了撇嘴,「天上,天上,说的好像你不是天上的似的。」
莲笙见他孩子气地在那嘀咕,又见他嘴角还有一点糖渣,便伸手替他拂去。沧澜愣愣地看着她近在咫尺的容颜,呼吸一滞。
莲笙见状,狡黠一笑,将沾着糖渍的手指轻触唇瓣,缓缓舔舐。沧澜脸色瞬间绯红,从脖子蔓延至耳根,似雪中红梅,娇艳欲滴。
莲笙眼波流转,语气微凉:「仙君,这就心动了?」
沧澜反应过来自己被戏弄,又羞又恼:「你……你……故意的!」
「那仙君呢?」莲笙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眼神变得冰冷,语气也带上了几分寒意,「那街道上的乞丐也好,无皋山的小黑鸟也罢?抑或现在,你……是否又是故意而为之?」
沧澜薄唇轻抿,目光深邃如星河,落在莲笙身上,仿佛要看穿她灵魂深处隐藏的秘密。「是与不是,于你而言,真的重要吗?」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
莲笙闻言,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随即敛去笑意,眸光微沉。「若我所料不错,仙君与我,曾是故人吧?」
「故人……」沧澜低喃,见莲笙如此,便知她前尘往事尽皆忘却。他顿了顿,温声道:「若想不起来,便不必强求。」
「我失忆了,又不是傻了!」 莲笙眉间微蹙,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恼怒。
沧澜一时语塞,莲笙话中之意,他竟有些捉摸不透。
莲笙的目光却越发坚定,带着几分洞悉一切的锐利:「但凡长了眼的,都能看出你喜欢我!」
沧澜原本云淡风轻的神色瞬间破碎,如遭雷击般僵立当场,耳根泛起一丝薄红,磕磕巴巴地否认道:「你……你胡说!」
莲笙看着他这副模样,不屑的笑道:「啊,我说错了!你不是喜欢我,你是喜欢本来这俱身体的主人!」
沧澜的心,骤然沉了下去,一种莫名的不安涌上心头。
莲笙不愿做任何人的替身,亦不愿承担这身体原主人的因果。
她向往自由,渴望无拘无束地行走在阳光下。自觉察到这位仙君与原主的情感纠葛,她便有意避之。可如今,他却似乎赖上了自己,这让她恨恐慌!而且面前这位仙君俊逸非凡,日日相伴,她也不能保证自己不动心。她不愿自己倾心之人,对着这张脸,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个人。她素来理性,便要将这可能发生的悲剧扼杀在摇篮之中。更何况,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莲笙深吸一口气,琼华般的眸子映着沧澜焦灼的面容,语气却平静得不可思议:「仙君,我实话告诉你吧!我也不是什么失忆了,是我不知怎么的莫名其妙的魂穿到这具身体上了。」她顿了顿,眉间闪过一丝无奈,「我这人吧,真的不喜欢当别人的替身什么的,所以…与其让你这么缠着我,不如跟你说明白。」
沧澜愣住了,犹如晴天霹雳。他才从深渊中抓住一线希望,以为失而复得的珍宝重现,如今却被告知一切皆是虚妄?巨大的落差几乎将他吞噬,比起最初的绝望,此刻的痛苦更添了锥心刺骨的滋味。他不信,亦不愿信,更不能信。这残酷的现实,他如何能接受,如何肯接受!
死寂般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半晌,沧澜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一下攥着莲笙的手,指节泛白,声音颤抖得厉害,带着满眼的恐惧和愤怒:「你…说…什么?」他猛地抓住莲笙的手,力道之大,仿佛要将她捏碎。
剧痛从手腕传来,莲笙抬眸,对上沧澜几欲癫狂的双目。
那眼神,仿佛在警告她,只要承认自己并非真正的莲笙,便会魂飞魄散。
「仙君,请你冷静!」莲笙挣扎着,试图挣脱他的钳制,「仙君,请……请先放手。或许,这身体的原主只是暂时沉睡,一切……皆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