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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微山的动静不大,但也不是什么都看不到。

左思远和徐景元慌忙叫了马车赶去翠微山,连同正在四处应酬的马博文也撇下亲友,一齐前往。

司天监拦得住寻常百姓,但拦不住马家。

山上风波已过,倒也没什么大事,只是匆匆赶来的几人看见残破的大殿仍旧一惊。

马博文徐景元面上不显,左思远却红了眼眶。

在他心里,将军是高高在上的神明,庙宇被毁,无异于金身跌落尘埃,受了极大屈辱。

“已经没事了。”

舒阳和司天监的清风迎出来,白眉还在收拾他的危险物品。

大致说了这里有件宝贝被人盯上,所以才招来横祸,左思远抿了抿嘴唇,去帮着收拢残瓦,打扫卫生。

徐景元喟叹一声,亦无可奈何,他如今在马家门下行走,也常常留意云侯庙在各县的发展。

平心而论,虽不如出云县那般痛快,但相较于土地城隍两位,已经好很多了。

早先他以小人之心揣度小舒庙祝和将军,每每想来,心里犹有愧疚。

现在出云县百姓无不感念将军恩德,几欲与河神并重。

唉!

这些修仙者,长生不死还不知足,为何如此贪心?

“此事即便上奏朝廷,怕也是不了了之,一则对方寻了由头来夺宝,并未伤及百姓,二则,父亲早先来信说长安风云变色,恐要出大事,那位武道真君也脱不开身……”

马博文自成亲后,家里许多事慢慢转移到他的肩上,所以,他也代表马家说明了朝廷的态度。

面对真君,马家祠堂里的老祖宗也帮不上忙,除非拼着马家不要了,或许能喷对方一身血。

舒阳一向没对外界抱有什么幻想,马博文的解释他也能理解。

毕竟马家对云烨的香火发展,做出了很大贡献,要是连修仙者的事都能插手,人家干嘛不自己培养一个修士?

“司天监这位是白眉的师侄,他已经同我讲过了,朝廷确实分身乏术,我们日后会小心谨慎,尽量不让人抓到把柄。”

我们两个字,不同的人听出不同的意思。

徐景元觉得舒阳是在说他和其他庙祝,马博文觉得舒阳是在说他和云烨。

心里不免流出几分钦羡:你有“你们”,我的“我们”在哪里呢?

翠微山上乱糟糟的,山下歌舞升平之际,对云侯庙突然封庙停止供奉还是有几分好奇的。

这好奇的人里并不包括王芷溪。

作为马家的新妇,第一年她要跟着婆婆学习的地方很多,听到手下回禀丈夫和徐景元左思远一同去翠微山时,眼皮微微跳了跳。

是他吧?

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丈夫的真爱出现了!

前世阿罗没少咒骂左思远,怪他不知廉耻勾引有妇之夫,当然也骂马博文毫无世家子弟风范,对她不理不睬。

“好像不该这么早遇见才对?”

王芷溪觉得年份不对,但转念一想,自己预定马博文,或许推动了他们提前相遇,就又释怀了。

马博文回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半晌了,王芷溪虚扶着肚子过来时,他还没换下衣服。

“你站远些,我身上寒气重,别扑了你的身子。”

淡淡的叮嘱让王芷溪心里暖暖的,顺从地坐在一边,打量着这个名义上的丈夫。

身量修长,骨肉匀称,五官端正,看着给人一种安心的沉稳气质。

她敢肯定,若是他喜欢女人,就算不爱自己,也会给予自己这个正妻应有的尊重和权力。

前世阿罗就曾得到过这些,但……

“第一次跟母亲见亲戚,有哪里不习惯吗?”

马博文换上常服,看她出神就问了一句。

若是有不开眼的想要拿捏一下新媳妇,他自然要出面敲打,总不能让马家未来的主母吃这个暗亏。

“没有,祖母和母亲都很关照我,只带我认了几个人,还怕我累着,时不时问我要不要回屋里歇着。”

王芷溪盈盈一笑,眉目生辉,复又问了翠微山的事,马博文略提了几句,也没瞒着她。

夫妻一体,他也不必防着对方给王家报信。

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王芷溪很有分寸。

“原来是这样,自古财帛动人心,长生不老的修仙者也难免其俗,不过好在守住了,若没守住还受了折辱,那才叫人难受。

对了,我听说你和徐先生师徒同去的?”

“嗯,徐先生师徒从出云县出来,没少得云侯庙照顾,尤其左思远,他出身左家庄,与未册封前的神武将军庙渊源深厚。”

听着马博文言语坦荡,王芷溪倒不知怎么开口关照左思远了。

相比陌生人,左思远这个“熟人”更符合王芷溪求稳的心态。

但这俩人还没开始接触,就有些难办了。

“徐先生容貌受损,左思远可有安排吗?”

“母亲原说要许个家里的女儿给他,但……许是那小子这两年长开了,好几家看上,在母亲那争的厉害,还没定下来。”

提起左思远的婚事,马博文不由扬了扬嘴角,觉得好笑。

王芷溪没听出有异样情绪,不由发愁:你们什么时候能搞一起啊?

你们要是不在一起,再来个陌生人,我还得费心应付。

跟随老师回了院子的左思远不知道自己被某个“红娘”惦记着,只是心中抑郁,暗生愤慨。

“有朝一日我得势,必要为将军,为阳哥哥出这口恶气!”

天策军破山伐庙所向披靡,天下皆知,他只恨自己出身贫苦,没习得一身武艺,好投报军中,以满身血气震慑妖魔邪修。

小院里,吴砚麻利地生了炭盆,又把备好的饭菜端上桌。

“云侯庙那边出什么事了吗?”

他也是后来才知道自己有多幸运,被舒庙祝买下,放在这里帮着做些家务。

偶尔徐先生还教他认字,这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

所以他也经常在院里的神位前上香,礼敬将军,为家人,为小舒庙祝和所有对自己好的人祈福。

“没什么大事,只是风吹了瓦,过些日子就修好了。”

徐景元解释了一句,又压着左思远吃饭。

“你生气并不能改变什么,咱们这种出身,除了读书,没有别的办法,或许有朝一日你位极人臣,才能借用天下大势,为云侯出这一口气。

在你出人头地之前,要保重身体。”

他有三个弟子,这两年书院考试,已然被刷下去两个,仅剩左思远一人。

不得不事事留神。

听到老师劝解,左思远长舒一口气,歉意地对老师道谢,眼里多了几分隐忍。

是啊,生气改变不了什么,要在有限的生命里,尽量走到高处!

一场失败的夺宝看似落幕,身处翠微山的云烨却知道这只是刚拉开帷幕。

太虚镜。

仅凭他们现在的力量,守不住。

送走了华佗,云烨思索着如何用太虚镜争取来最大利益,不知不觉把他自己,考虑成了他们。

他没有意识到,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习惯用“他们”来思考问题的。

或许是他总附身在舒阳身上的时候,开始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