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祁曜君一时噎住。
他本来是想等季月欢坦白,却反倒被她先洞悉到自己的心思,眼下好了,主动权被她夺走,倒显得他理亏似的。
季月欢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她将头埋进膝盖,眼泪无声滴落。
“祁曜君,你怎么可以这样……”
他利用了贵妃和她之间的友谊,让贵妃无辜卷进这件从头到尾与她无关的事情中,承担本不该她承担的风险。
一直都是这样,从来都是这样,她从来只会成为别人的拖累,只会给别人带去麻烦。
季月欢懊悔地用手捶打着自己的头,她后悔了,她不该贪心的,如果她没有认下贵妃这个朋友就好了,如果她不和祁曜君立下赌约就好了,如果……她从来没有来过这个世界就好了。
就在她的手就要捶打自己脑袋第二下的时候,却被一只手狠狠禁锢住。
“季月欢!你冷静一点!”
她的表情实在太痛苦了,那种悲伤和绝望的情绪犹如实质般蔓延开来,实实在在将祁曜君才树立起来的冷漠击碎。
——他见不得她这样。
季月欢哽咽着抬起头,那双被眼泪浸湿的黑眸此刻空洞洞的,像是一瞬间失去所有。
“我冷静不了……祁曜君,我快被压得喘不过气了……”
祁曜君心疼地抱紧她,“季月欢,你听朕说,这件事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严重,朕留了余地,你别这样……”
季月欢怔怔地抬起头。
“什么……余地?”
祁曜君擦拭着她脸上的泪,直到那眼角不再有新的泪水落下,才像是认命般开口。
“季月欢,在说出接下来的话之前,朕先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
“朕,不,我,我和贵妃在你心里,谁更重要?”
季月欢听着这个问题,莫名觉得有些荒谬。
就像早些年在情侣之间流行的那个问题——我和你闺蜜同时掉水里,你先救谁,一样荒谬。
但是看着祁曜君认真的神色,季月欢也没有敷衍的意思,她认真思索了许久,最后的答案是——
“我不知道。”
祁曜君微微愣住。
季月欢从他的怀抱挣脱,捂着额头,有些难过地靠在椅背上。
“祁曜君,谁比谁更重要是怎么定义的呢?”
在她心里,没有谁比小老头更重要。
小老头外的所有人,之于她都是过客。
祁曜君也被她问住了,半晌才叹气,“你总是这样,明明是我在问你问题,最后反倒被你问住。”
季月欢沉默了两秒,敛眸,“那你忽略我的反问吧,答案就是我不知道。”
见祁曜君一脸的不信,季月欢又叹气:
“你如果非要听实话的话,那就是你们对我都不重要。因为我想象了一下,如果未来有一天你们都抛弃了我,我可能也只是失落一下,或许连眼泪都掉不了一颗。”
因为在她心里,这是注定的。
除了小老头,没有人会愿意永远留在她身边。
所有人都会离开,或早或晚。
她又看向祁曜君,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我甚至会为你们高兴,恭喜你们,成功摆脱掉一个麻烦。”
心头那种被细针密密麻麻扎过的感觉又来了,祁曜君抿着唇,静默半晌还是摇头。
“可是季月欢,你没发现吗?你对我和贵妃是不一样的。”
季月欢疑惑地看向他,“什么?”
“在你原来的计划里,是没有贵妃的,也就是说在应下吴容华那一刻,你想的是让我来插手这件事。既然把事情交给了我,却在我将贵妃卷入后……”
祁曜君抬手轻抚季月欢脸上未干的泪痕,“你在为她落泪,你心疼贵妃,却不心疼我,为什么?”
季月欢觉得祁曜君提出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她认真思索良久,才看向祁曜君。
“原因有很多方面。”
祁曜君挑眉,“说说看。”
“第一,吴容华是你的女人,肚子里怀了你的种,这件事交给你处理难道不是天经地义?”
祁曜君:“……”
祁曜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好像……说得蛮对。
“第二,女医的概念虽然是我提出的,但推行的人是你,这件事跟你的KpI……我是说跟你的政绩挂钩,做好了对你自己也有好处,你不是没有任何利益牵扯的无辜之人,又怎么轮到我心疼?”
祁曜君:“……”
确实。
“第三,祁曜君,你太强大了。”
这个理由让原本有些不自在的祁曜君慢慢朝她看了过来,季月欢耸了耸肩。
“你也不止一次地给我灌输过一个概念,你是天下之主,是大曜唯一的王,那在我心里,你应该有解决所有难题的能力,所以我遇上了麻烦可以理所当然地找你,因为那些对普通人难如登天的事情,在你这里只是挥挥手就能解决。”
总算是说了一句让祁曜君觉得中听的话,他的眉心终于舒展。
“就像……”
季月欢打了个比方,“就像贵妃有且仅有一盒子金银财宝,她要完成这件事,必须将这一盒子东西全部交付出去,之后她一无所有。而你拥有一座金山银山,完成这件事所耗费的东西之于你不过是九牛一毛,给出去就给出去了,你还有更多。”
季月欢说到这摇了摇头,“可能这么说有些不太恰当,也会显得我有些看人下菜碟,但因为你的强大,我确实会更心安理得一些。”
祁曜君轻笑一声,这还是第一次,对于自己被利用这件事,他完全不觉得生气。
“还有吗?”
季月欢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像是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但还是点点头。
“有,第四,可能也是因为那个赌约,或者说,因为我见识过你的执着,我劝过你了,但劝不动你,你固执想要保下我的命,所以我给你机会。既然说好了不主动寻死,那将我身边的潜在风险告诉你也算是我在履行我应该做的部分,否则这个赌约对你而言未免太不公平。”
她说完,祁曜君又等了一会儿,确认季月欢没有下一句之后,他笑道:
“那我总结一下,季月欢,你之所以因为贵妃的卷入落泪,是因为你觉得贵妃付出太多,而你没有对等的东西与她交换,这给了你巨大的心理压力,让你痛苦不堪,对不对?”
季月欢点头。
“可这其中有一个误区。”
“嗯?”
“你自己也说了,吴容华是朕的女人,女医一事也于朕有利,所以这件事从头到尾与你无关,贵妃卷入这件事是朕的意思,所以,欠了贵妃人情的人,是朕,不是你。”
祁曜君笑吟吟地看着季月欢。
“你还不起,朕还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