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卷调来,圣上一份份翻阅。
发现算题试卷里不少字写的一般,甚至拙劣,但答的题都正确。
至于贴经,亦是如此,字写的不好,但卷面干净整洁,答的话稚嫩,却很有见地,落在实处,绝非泛泛而谈。
而那些字迹工整、漂亮的,多数华而不实,内容空洞,算题上偶有错漏。
单从字迹上来说,岭南的孩子确实不如长安学子。
但从专业性、答题的正确、精辟来说,长安学子不如岭南孩子。
圣上没吱声,让徐直将试卷交众臣评判。
朝堂上,十八学士俱在,杜相、房相、陆德明、孔颖达、于志宁…
先从他们手中流转,再传给众人。
有的点头不已,有的摇头不已。
高履行看到虎子、阿木、阿桑几人试卷,咧嘴直笑。
不枉重金聘请名师指点,答的有模有样,字也写的工整,虽然不算漂亮。
虎子可是算学榜上第二名,要不是字差了些,该是第一名才对。
算学本是针对低品阶官吏、庶民学子开办的专科,所以跟朝堂上这帮官员没多少关联。
众人评判相对客观、公正,都觉得岭南孩子答的不错,录取没问题。
阐述条理清晰,说的都跟民生、农桑有关,很贴合现实。
就连于文成自己看了,从内心来说,也觉得岭南孩子的好。
不过开弓没有回头箭,总不能自己打自己脸。
“试卷看完,众卿有何看法?”圣上问。
“回陛下!臣以为岭南学子答卷优秀!评判公正!” 高履行第一个站出来表态。
“臣附议!”不少大臣附和道。
“于卿,你有何话说?”圣上看向于文成。
于文成低着头,目光瞥向卢侍郎、王家人,等待暗示,没反应。
“于卿?”
“回陛下!”于文成咬咬牙,“臣有两个不解。”
“说!”圣上心中冷笑,给你梯子,你不下。
“其一、岭南学子为何人所教,能有如此见地?且答案高度一致!臣怀疑是否考题泄露,统一背出的答案!
其二、字迹如此拙劣,竟能录取,不符合国子监录取要求。”于文成诡辩。
此言一出,众人沉默。
猛!实在是猛!这不是拉苏少尹下马了,而是无差别攻击国子监及十八学士!以及收留岭南孩子的一帮故旧!
何不易默默挪开,自己上次踩了坑,领略了朝堂的人心复杂。
站远些,血莫要溅到自己身上!不想被人当枪使!
只是这位同僚实在刚猛,有梯子不下,硬要凭一己之力得罪一大片,头铁!
“于卿,你可知你说的泄题是何意思?有何证据?诽谤、诬陷国子监是何重罪?”圣上语气森冷。
于文成身体僵住,一激动口不择言,越扯越多,不但得罪陆大儒,还把十八学士得罪了个遍,甚至还把整个国子监都喷了。
传出去,文人能喷死自己。
“臣、臣…”于文成脑门上冒出热汗。
“陆卿,你来说!”圣上转向陆德明,再不让他开口,要憋出病来。
“是,陛下!”陆德明起身。
“六学乃择优录取,算学侧重于算,兼考经论等;书学才论字迹,不知于大人可听得明白?”
陆德明深吸一口,不屑的看向于文成,把岭南学子在考场的事儿一一讲述。
岭南孩子皆擅长打算盘,不但多位加减法运算自如、快速,就连高位乘除法亦相当了得。
答案正确且运算速度远超其他学子,若非在现场看到,他都不敢相信。
特别是那个叫韦阿黑的学子,起步晚,二十才开始念书,双算盘打得出神入化。
陆德明起了惜才之心,几人商议后特招。
众臣听闻,皆惊奇,还有人能同时打双算盘?还是个俚人!
说起阿黑,圣上有印象,那个憨厚淳朴的俚人小伙儿,未来的寨子头领。
没想到他亦考上算学,大出意外。
“如此,徐直去把韦阿黑召来,朕还未见过双手打算盘!”
“遵旨!”徐直领旨离去。
阿黑昨晚喝醉,正睡得香,被苏伯彦、苏仲彦等大力摇醒,一脸迷茫。
待听闻圣上召见,瞌睡一下醒了。
慌里慌张穿戴好,带着两把算盘上朝。
众大臣看到俚人小伙儿拿着两把算盘上来,都好奇的打量。
“草民韦阿黑参见陛下!”阿黑心咚咚跳。
“阿黑?”圣上喊。
“在!”阿黑抬头,茫然看向圣上,随后赶紧低下头。
“听闻你可同时双打算盘?可否当众与户部比一比?”圣上问。
“是!”阿黑东张西望,不知找啥。
户部来了两位算盘打的最快的小吏,三张案桌,阿黑两把算盘,小吏各一把。
陆德明出题,随口念的,高位数加减乘除。
阿黑深吸一口气,凝神屏气听题目。
随着陆德明念数字,阿黑的手左右开弓,噼啪作响。
陆德明话音落,阿黑的结果出来。
左右二相等人上前,两把算盘一样的数字。
吏部两位小吏要慢半拍,再一看三人得数相同。
每一道题皆如此,众臣大开眼界,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吏部两位小吏看阿黑的眼睛都闪着光亮,那是惺惺相惜!
“如何,于大人可还有质疑?”十道题后,圣上问于文成。
“臣、臣无话可说!”于文成顺着梯子下。
“嗯!”圣上笑了笑。
算你走运,过年了,暂且放过你。
“韦阿黑,勤奋好学,当为岭南诸学子楷模!俚人楷模!朕赐你岭南金算子!赏金算盘一把!”
“谢主隆恩!”阿黑没想到天降惊喜,忙叩谢圣恩。
“于卿,你可知这些岭南学子是何人所教?”圣上看向于文成。
“臣、臣不知。”
“苏少尹家几位子侄、包括岭南锦作管事苏樱!让孩子们一路游学到长安,亦是苏管事一力促成!”圣上揭秘。
于文成疑惑地看一眼圣上。
绕了大一圈,一直不戳破,就看自己像跳梁小丑表演,这会儿特特戳破,为何?
“于卿,你不了解岭南,朕不怪你,不过你有句话说的极对,岭南偏远,至今未曾出人才!”圣上缓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