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麟没想到沈安若的枪法已突飞猛进,出枪不失刚猛,又有几分诡诈。
他本以为徒手就能擒下沈安若,现已觉吃力。
不过,他还不想言败。
因为,他要尽可能地看清楚沈安若到底能将‘凌霄枪法’耍成什么样。
在沈安若完全不知‘凌霄枪诀’的情况下,其枪意必然要靠自悟。
凡是自悟,也就更强调境界,境界高所悟出的枪意自然超凡,境界低也便免不了投机倒把,耍些小聪明了。
然,数百招下来,齐麟并未看到沈安若使出刻意为之的虚招,若不是他的双腿还算灵活,恐早已被沈安若捅成了筛子。
“风卷黄沙,沙更浓,落枪回马震苍穹。血染袍衫心不俱,铠倾身斜心更刚。”
“劈面溅浪,浪更扬,铁骑踏过万里疆。铁骨铮铮不言悔,誓死保家卫吾乡。”
“相思化作凌寒泪,斩尽敌寇扼无声。黄沙漫漫遮不住,血性男儿气如虹。”
“岁月长河流不尽,坚毅品质永传颂。耋耄峥嵘多回首,豪情依旧在心中。”
现在,齐麟已躺下,筋疲力尽,全身酥软。
沈安若终将枪头抵向了他的喉咙,步步靠近,昂首急喘。
“齐麟啊齐麟,还真有你的,你不言出几句诗词来是不打算认输咯?”
齐麟闭眼畅笑,笑得全身抖动,羞愧捂脸。
他突得叉开指缝,露出了一只血红而又傲娇的眼睛,“沈安若啊沈安若,我就想不明白了,我们不但不是仇人,反倒还是夫妻,你居然能对我这般凶狠...平日里,也没见你展露过丝毫杀气,反倒柔柔弱弱,傻里傻气的。”
沈安若渐扬嘴角,哼道:“本妃虽为女子,却也饱读圣贤书,可谓是知书达理,无可挑剔。本想暗藏锋芒,与君和和睦睦,谁知君生狗眼,处处看人低!”
“如今,君将成为本妃的枪下魂,却还是改不了君那一双狗眼中的傲慢,真是无可救药,无可救药啊。”
她俯视间又不屑地朝齐麟摇了摇头,“本妃愿化身为菩萨,收君为侍童。君也好得本妃感化,重新做人啊...”
说罢,她猛地落下枪头,将‘凌霄铁枪’斜在齐麟的脖颈旁,见齐麟眼眸一震,她的内心愉悦极了,含一抹淡笑,轻声中略带挑衅,继续道:“之前,本妃的确怕你。本妃惧你冷言冷眸,更惧无法与你交流。就算本妃想与你推心置腹一番,也全然不知从何处下手。”
“可后来,本妃想明白了。你既不会杀妻,又不会伤害本妃,那本妃为何还要怕你?既不知如何靠近你,索性就在你面前胡闹呗,只要本妃能放下颜面,你又能怎样呢?”
“齐麟,你知道你属于哪种人吗?本妃越发觉得你就是个大大的奇葩,其实呢本妃早就该想到,因为赵瑾睿就是个奇葩,你能成为赵瑾睿的大哥,还能不奇葩吗?对付你的办法只有一种,那就是绝不能对你客气,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虚假的东西你又不喜,那不如就直来直去点,这样反倒能让你觉得真诚亲切。”
齐麟已被沈安若说得毫无脾气,沈安若也终于知晓了齐麟的软肋...
——直接对齐麟破口大骂,他绝不会在意,更不会生气。因为,他被人痛骂的次数实在太多,越被人痛骂,他反倒越镇定。
——真如沈安若这般一本正经且轻言轻语,还毫不带一句脏话地指出着齐麟的不足,齐麟还真就受不了。沈安若越是有条有理,齐麟就越是怀疑自己。
齐麟不禁朝沈安若瞥了一个白眼,“沈安若,你得了便宜就别卖乖了行不行?你还真当自己是救世主了?咋滴,你要拯救本王啊?”
沈安若莞尔一笑,“佛曰: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本妃能拯救王爷,自也乐不知疲。”
齐麟闻言盛怒,从小到大他哪受过这般屈辱,何况,羞辱自己的还是沈安若...
他趁沈安若得意,赫然出掌,狠狠击向身侧的‘凌霄铁枪’,随之撑臂旋身,顺势拔出了腰间的‘蛇吻太常’。
沈安若本就以枪身支撑着身体,‘凌霄铁枪’被齐麟击得斜起,自也无了重心。
以至于,她摔下的姿态极为狼狈,硬生生地扑倒在地。
此刻,齐麟已觉手中的‘蛇吻太常’有些多余,应是已无用武之地。
“沈安若啊沈安若,你那位名为‘赵衍’的先生就没为你解释过‘乐极生悲’的含义吗?哎呀~您这也太大意了吧?”
沈安若撑起手臂,一言不发,整张脸依旧朝向地面。
她似在蓄力,又仿佛在积攒怨气。
“呦~王妃大人这是还要反击啊?”齐麟见状,瞬间退移两步身子,“我说王妃大人,您就接受现实吧。方才本王徒手与你较量,你才稍稍占得一丝便宜,现下‘蛇吻太常’已在本王手中,你真没什么机会了...”
“是吗?”沈安若突得握枪挥向齐麟的双腿,又一掌拍地持枪旋身,“有没有机会,本妃试过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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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绣楼”做为景都城内资格最老的销金窟,除了柳飞燕经营有道外,也少不了官宦子弟与富家少爷捧场。
然,自柳霖霖嫁于赵瑾睿后,“锦绣楼”也繁盛不再,日渐萧条。
为此,柳飞燕已不止一次找到赵瑾睿,想让柳霖霖偶尔回“锦绣楼”撑下场。
——一座秀色可餐的酒楼没有一个像样的花魁,那也是万万不行的。
赵瑾睿虽花费重金将柳霖霖纳入了赵府,但,明眼人也都能看出柳飞燕并无过多刁难。
要知道,以柳霖霖的身价,柳飞燕完全可以狮子大张口,随便刁难一下也能要来足以维持“锦绣楼”十余年的开销。
单说这一点,赵瑾睿还是多少有些感念柳飞燕的,所以,他一接到圣上委任,主理盐铁事宜,就决定将新一年的盐铁大户聚集在“锦绣楼”中共商大计。
齐麟携沈安若来到“锦绣楼”后,柳飞燕那是一个高兴,从头到尾都笑得合不拢嘴。
齐麟没有前往赵瑾睿包下的天字一号房,则是选一偏厅坐下。
桌上自然是最好的“天霖醉”,所上菜肴也皆属上品。
奇怪的是,待到酒菜上齐,柳飞燕却扭捏着身子,一脸难为,久久不愿离去。
她曾多次看向齐麟,也曾多次对着沈安若傻笑,沈安若自不知柳飞燕的用意,只是多次下拽长袖,似乎想要遮挡着什么。
齐麟反倒很随意,他慢品着“天霖醉”,吃着透出油的烤鸭,还时不时地带着一脸坏笑斜瞥沈安若。
回想刚在王府的那一战,他可谓是畅快淋漓、滋味满满。
他以“蛇吻太常”剑,逼得沈安若频频落败。
不服输的沈安若是次次起身,攻势则越发凌乱。
“本王好久没有这般开心过了...某些人啊,是永远不会懂‘高处不胜寒’的寂寞的...更不会懂‘蛇吻太常’剑也容易孤独...”
这话,齐麟是故意说给沈安若听的,他本就想找机会好好戏弄一下沈安若,这次得了便宜,又怎会放过如此良机呢?
“有些人啊,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吧。反正‘凌霄铁枪’现已不在本妃身侧,这一时之间呢本妃也无法撒气,不过没关系,只要有些人还要继续回王府睡觉,那就有的是机会。”
沈安若这话就带着多层含义了,最关键的一层表述也是在指:她绝不会善罢甘休。
齐麟畅笑摇头,侧眸问向柳飞燕,“柳掌柜,您在这景都城内也是位见过大世面的人物。不如,就由您来评断一下,本王在武学上的造诣是不是要比王妃更胜一筹啊?不,何止是更胜一筹啊,那简直是隔着几重大山啊,想望都望不见呢...”
柳飞燕看了一眼沈安若,又对着齐麟支支吾吾了起来,“这...这...我实在是没见过王爷您与王妃比斗过...我又如何能评断呢...”
齐麟冷颜斜望,“哦?难道,柳掌柜真的看不出?”
“能...能看出...当然能看出...”柳飞燕骤然急促,声抖人慌,“我觉得,王妃的武艺要比王爷您更胜一筹。听说,王妃师从顾侯爷,想必和王爷也算师出同门,王爷自也能教导王妃一二...但,王妃却是王爷您的脸面,所以,只要出了镇北王府,就一定是王妃的武艺更好一些。”
齐麟长“嗯”了一声,“柳掌柜言之有理啊,本王自是敌不过王妃的,就算侥幸胜出,也胜之不武啊。”
沈安若恨恨地瞪了一眼齐麟,“本来就胜之不武,你不必这般阴阳怪气!”
齐麟淡笑摇头,他没与沈安若多做争论——与一个好强的女人争论,定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若,他真在此惹怒了沈安若,最后,难以收场的还是他。
“听柳掌柜这么一说啊,本王是豁然开朗,心神愉快啊。索性,本王就替柳掌柜解了心头之事如何?”
柳飞燕闻言,眸光赫然发亮,她连忙跪身,对着齐麟叩头不断,“王爷若能解我“锦绣楼”之忧,以后我柳飞燕定对王爷马首是瞻、忠心不二。”
齐麟缓抬左臂,示意柳飞燕起身。
可,柳飞燕又怎会起身呢?
在没听到齐麟明确表态前,她不仅不会起身,还做好了死磕的准备。
“柳掌柜不必如此。这说到底,不就是要重新捧出一个花魁来嘛...”齐麟,说,“本王觉得,今日就有一个绝佳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