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女主事情做得隐秘,倒是没人发现。
但次年母亲又怀孕,忽略了女主,八个月的时候,女主故意在院中的青石板上抹猪油,以至于女主母亲不慎滑倒,直接一尸两命。
短短几年,家里妻儿死的死,走丢的走丢,竟只剩下父女二人,女主父亲接受不了这个打击,对于这个事事都有她影子的女主,也是厌恶至极。
觉得对方就是灾星转世,当即准备掐死她给妻儿偿命,却被赶来的爷奶等人拦下。
可双方拉扯间,女主父亲不慎将头磕在桌角,醒来后神智就有些失常,父女俩小的小,病的病,女主爷奶只得把他们带回老宅养着。
此事倒引得其余叔伯不满,原本每月的孝敬口粮时断时续,对待女主父女俩也是冷言冷语。
女主将这一切默默铭记在心底,碍于年纪尚小,只能忍气吞声,等待日后长大再行报复。
谁知她才刚满十五岁,爷奶就在背地里商议要将她许配给隔壁村的一名屠夫,只因对方所给聘礼最为丰厚,足够有银子给女主父亲看大夫治病,以后还能时常吃到肉。
女主觉得他们是在卖女求荣,心中怒火冲天,趁着大晚上一把火将老宅点着,锁住门将老两口火火烧死。
而后,女主便带着疯癫的父亲,出了“新手村”,怀里揣上被救者留下的玉佩,一路往京城赶。
可惜——
她原以为能投奔情郎,享受荣华富贵,谁知对方竟是一名王爷,还已经娶了亲,妻子还是当朝丞相的女儿。
彼时,女主穿着一身粗衣麻布站在王府大门外,玉佩刚给门房不久,没见到情郎不说,人就被赶了出去。
迫于无奈,她只得守候在荣王时常经过的街道,穿着一身孝服,俏生生跪在路边卖身葬父。
在经过一番波折后,女主最终与荣王相遇,二人四目相对,似是一眼万年,旋即被接入王府。
自此,开启一段你追我逐、聚散离合的虐恋之旅拉开帷幕。
而到这里,对于“绍临深”来说,貌似关系都不大。
他只不过是王府里一名粗使杂役,还是自幼被割了蛋蛋,在后院倒夜香,刷洗恭桶的小太监。
然而,他还有另一重身份,却是女主七岁时,被对方卖掉的弟弟……
*
而原身被拐卖时,年仅四岁,对于在绍家的记忆只停留在些许模糊的片段中。
他记得自己有个温柔的母亲,对方会在睡前唱乡间小曲哄他睡觉。
昏暗的油灯下,女人的面庞模糊不清,但那双略带老茧的手掌会轻轻抚摸原身的头顶,袖间的皂角香弥散在鼻尖,带着安心的味道。
他记得自己的父亲高大有力,农闲时会带着自己在山间找寻野果,将小小的他高举过头,摘取枝头的野柿。
还有面容苍老、身形佝偻的爷奶,时常推说自己牙口不好,将食物留下来偷偷塞给孩子们。
那些记忆虽然零碎,却是支撑原身活下去的精神支柱。
因为被拐后的日子太苦了,唯有幼时的些许记忆,在原身心底反复回味,期盼有朝一日能有重回亲人身边的机会。
可他没有想到,机会竟来得如此突然,又如此令人绝望。
只一次寻常帮小管事出府跑腿的空档,原身恰巧撞见了正疯疯癫癫找寻妻儿的绍父。
彼时,原身只觉对方似曾相识,尤其是男人的声音,令他格外熟悉。
但原身自幼被阉割,几经波折才被发配至荣王府,后因性格木讷,遭人排挤,从事最脏最累的活计。
多年的苦痛折磨,让他不敢有丁点的疏漏,即便感觉对方似曾相识,原身也只当自己在某处见过。
直到双方擦肩而过时,原身听到对方口中在喊自己的乳名:
“驴蛋儿,儿啊,你究竟跑哪儿去了?快回家去,爹和娘都想你了。”
“媳妇,二妮儿,天黑了,赶紧归家去,爹娘喊咱去吃饭呢。”
“不,不对,你们都走了,都走了……走了,就剩我一个……”
“灾星,都是她,媳妇,是她害了你们,是大妮儿,不……她不是大妮儿……大妮儿小时候可乖了……”
绍父衣衫褴褛,头发散乱,眼神迷蒙,口中不时说着胡话,沿途路过的行人见状,个个嫌弃的捏着鼻子绕开。
原本也准备躲避的原身,闻言脚步一顿,记忆中自己家里人常唤他“驴蛋儿”,上头还有两个姐姐,就叫作大妮、二妮。
他侧头看向疯疯癫癫的绍父,就见对方手捂着脑袋,不停拍打,口中发出几声模糊的呻吟声,胳膊抬起的瞬间,露出的左手食指,恰好也缺失了一小节。
“……爹?”
原身试探开口,没成想对方还真停下脚步,目光直直地盯着自己。
原身心跳如鼓,顾不得对方神智是否正常,只是强压着内心的喜悦,依着记忆哼唱了一段母亲常唱的乡间小曲,而后轻声问道:
“您可有觉得这曲子耳熟?我幼时……娘亲时常哼它哄我入睡,只可惜后来我被拐子掳走,因年纪尚小,已记不清家乡在何处。”
“您,您可曾丢失过一个四岁的……”
“儿子!爹的驴蛋儿啊!”
原身话未说完,便被绍父紧紧搂住,对方拍着他的后背,痛哭流涕,引得众多路人围观。
“砰砰砰!”
心脏剧烈跳动,仿佛要冲破胸膛。
原身难以置信地呆立原地,身躯僵直,一路聆听着对方语无伦次的话语,两相印证,终是彻底确认了对方的身份。
茫然间,他察觉自己被绍父拖着朝城门走去,这才回过神来,赶忙拉住对方。
“等等,d……爹,我还不能跟你走。”
他身为王府仆从,生死皆由主子掌控,除非年满六十被遣散,或得主子恩准、自身另有奇遇,方可提前脱身,否则皆会被视作逃奴斩杀。
原身看着眼前模样憔悴又狼狈的父亲,也知道对方现下日子过得并不好,更何况对方还变成这副模样。
于是,原身甘愿承受回府后遭受毒打的责罚,也要耗费时间租下一处僻静的居所,亲自为绍父梳洗整理,又花了点钱托周围的邻居照看,这才放心返回王府做事。
临行前,原身被父亲紧紧拉住,他还宽慰对方说自己在外做事,让对方安心在家等着自己。
“过几日得空了,儿子便回来看你。”
可谁知,父子俩这一别,再见却是在女主准备卖身葬父的现场。
看着被草席遮盖住半张脸,再也不会睁开眼睛的父亲,再瞧那与荣王眉来眼去、欲迎还拒的女主,原身心如刀绞,恨不能立马将人捅死。
他前几日才请大夫为父亲诊治,当时那大夫还说他爹只要好生调养,不再受刺激,以后或许能有机会恢复正常。
可就这么几天,他爹却死了?!!
原身站在角落里死死盯着被荣王抱进马车的女主,趁其他人嫌弃收尸晦气的时候,一瘸一拐的上前包揽了差事。
“轱辘辘——”
车轮缓缓滚动,精致华美的马车朝着王府方向离去,绍临深拖着草席背道而驰。
……
许是女主这么多年来顺遂无虞,以至于失了谨慎,在处理绍父的事情上并没有过多掩饰。
原身暗地里拿出积攒的大半身家,请来一名仵作验尸,果不其然,绍父确是遭人谋害而死的。
只可惜,此事牵涉王府,即便仵作向原身道出实情,亦不敢插手其中,拿了钱财便悄然离去。
原身这一辈子,以及绍家6条人命,都毁在女主手里,新仇旧恨,这叫原身怎么能不恨女主。
可偏偏那人踩着大家的尸骨,倒成为荣王的心头肉,连王妃提议纳其为妾,都遭到王爷的拒绝,觉得王妃是在羞辱女主,为此双方还大闹了一场。
女主在王府成了特殊的存在,平时婢女婆子时刻在身边伺候着,让原身想下手都难。
他压抑着心底的恨意,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杀了对方,没成想对方却能不断重生。
原身在将女主杀死后,被护卫逮住乱刀砍死,随后却发现自己又重新回到事发前。
那会儿原身早已经被仇恨蒙蔽双眼,压根不在意此事有多骇人听闻,一心只想故技重施再把女主给杀了。
怎料,正当他持刀走到女主院门时,本应该待在屋内的人,忽地从后窗逃窜,一路高呼,引得周遭仆役瞩目。
原身顿觉有异,旋即转身逃跑。
果不其然,在他离开院子不过一盏茶的工夫,王府便开始戒严,无数护卫倾巢而出,开始四处搜寻他的下落。
谁也没料到,他当时就藏在一处粪坑中,凭着毅力里面蛰伏一天一夜,直到发现女主的身影,才猛然冲出,将对方捅了个对穿。
可惜,他的“好运”也止步在第二回。
就在女主第三次重生后。
深知原身所有动向的女主,在原身还没来得及下手前,便被王府中的侍卫拘捕,当着众多仆役的面被剁成肉酱。
自那时起,原身就成了世间的一抹幽魂,只能终日跟随女主左右,眼睁睁看着对方借助不断重生的能力,一路“过关斩将”顺利成为荣王妃。
而后又协助荣王登上皇位,最终成为权倾朝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娘娘……
*
绍临深从记忆中抽离出来,再睁眼,就发现被自己丢去湖中的尸体,此刻已经被人发现。
湖边这会儿围了一圈的护卫,中间是少女那具残破的尸首,对方绝美的面庞上,还带着死前的恐惧和不甘。
惨白的肌肤,双眼微凸,脖颈后仰,其中一只手上还紧紧攥着一块灰色的碎布。
绍临深目力极佳,下意识望向自己的袖子,就看到右边袖口处不知何时缺失了一小块。
王府下人的服饰都是统一制式和材质,仅这么一块碎布头,便能将凶手的范围锁定。
绍临深眉头微皱,心中暗忖:
【啧,不愧是女主,临死都得给仇人摆上一道。不错,自己得把这点记着,下回重开就先把她手脚筋给挑了。】
但显然,听到消息赶来湖边的荣王却没这份好心情。
他一个箭步冲到少女跟前,颤抖着手摩挲对方的面庞,口中发出凄惨的哀号,双眼赤红,仿若嗜血猛兽,瞪着跪在地上的一众侍卫,面色狰狞地吼道:
“调集王府所有下人,本王定要将这凶手揪出,剥皮拆骨,碎尸万段,以泄心头之恨!”
说罢,他将少女紧紧抱在怀中,任凭心腹如何规劝,依旧无动于衷,只沉浸在失去挚爱的心痛中,呆坐许久。
随后,他便宣称要以侧妃之礼操办女子的后事,并将尸首运往封地的陵墓之中,待来日与自己合葬一处。
此事在王府会不会引起动荡,绍临深不得而知。
只因他虽侥幸逃过被护卫们乱刀砍死的结局,却还不等自己从房梁上逃走,上方屋顶便突然坍塌,还不等他有所反应,脑袋就被飞来的瓦片击穿。
【不愧是女主,气运昌盛,恐怖如斯!】
“噗——”
绍临深猛然喷出一口鲜血,眼前瞬间漆黑,彻底没了意识。
……
白光骤现。
绍临深意识混沌,犹如醉酒后般晕眩,头痛欲裂,恶心反胃。
再次睁开双眼,时间已然回溯至女主尚未被他杀害之前。
然而,与原身第二次站在女主院子外不同。
绍临深此刻的时间更为提前,这会儿他刚从杂院走出,怀中揣着匕首,正朝着醉锦院行进。
结合原身的那三次经历,不难推断,只要自己成功杀死女主,且存活时间越久,重生后的时间就会相应地提前倒流。
头一回失去好兄弟的绍临深难得沉默了一瞬。
原身四岁被拐卖,六岁被带进宫成了太监,时至今日,已有七年有余。
也就意味着,他若想让自己的小兄弟重见天日,至少需在杀死女主后,成功躲避王府与天道的追杀,活够七年零四个月。
“嘶——”
哪怕绍临深此刻没有蛋蛋,却也觉有种幻肢疼痛的错觉。
七年多啊,这么长时间里,他再不能站着撒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