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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那道紫色的身影翩然而至,徐玉宁神情却一下子恍惚起来。

康福禄跟在萧夺的身侧,嘴里直呼:“皇上,您慢点、慢点……”

在萧夺一脚跨进院子的时候,众人呼啦啦跪了一地,声音震天:“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音如同洪钟般响亮,震碎长空。

六年未见。

徐玉宁都快要不记得萧夺长什么样子了,直到他人走到台阶下,记忆中那个模糊的脸才与眼前的人重叠起来。

天家皇子个个都是人中龙凤,英俊不凡。先太子萧行如是,萧夺亦不遑多让。

先太子萧行文采风流,性情仁善,堪称如玉翩翩佳公子;

而眼前这位,与先太子相比,他身量欣长,体格壮硕,因为小小年纪便入军中磨练,身上透着一股武人特有的英武霸气,以及上位者的压迫感。

徐玉宁站在台阶上,身体僵硬得如同一尊没有生气的冰雕,完全忘记了行礼一事,目光只怔怔地落在那张刚毅锋利的脸上。

萧夺背着手,嘴角微抿,一双锐利的眸子赤裸裸地落在她的脸上,许是因为夜色的阴沉,院内扑腾的火光在他的脸上留下一片阴翳,显示着这位新帝的不悦。

盈袖阁的一众人为了救火,现下个个灰头土脸,好不狼狈。

徐玉宁也不例外。

她半夜被珍珠“叫醒”,内里穿着的还是一身白色的寝衣,外头只披了一件薄薄的粉色披风,因为舀水救火,身上衣服湿了一大半,落了一身灰,脸上也还有没来得及擦拭的脏污,一头乌黑长发披在腰侧,衬着一张苍白的小脸,看着无端柔弱。

他一出现在这里,仿佛将浓重的夜色硬生生撕裂了一道口子。

徐玉宁清亮的眸子微微瞪大了一些,双手放在小肚子上微微绞着,甚至忘了行礼。

对于萧夺来说,两人只是仅仅短短半个多月未见;可对于死过一次的徐玉宁来说,两人其实已经是六年未见了。

故人相见,猝不及防。

一众人伏跪在地,只余两个主子面对面站着。

一个站在台阶之上,一个站在台阶之下,遥遥相望。

良久无人敢出声,康福禄硬着头皮小声吱了一下:“小主……”

徐玉宁如被针刺,身体微微一颤,麻木地僵着身体盈盈屈膝行礼,可喉咙却如刀割,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只能深深地低下头去。

一院寂静,只余风声阵阵,众人呼吸猝然绷紧。

看着面前的女子,萧夺背在身后的手握成拳头,青筋隐隐暴起,指骨甚至发出了微不可察的咯咯声。

他因一时情急赶到此处,一站到这里,看到她没事,往事涌上心头,一腔滚烫热血温度骤降,全身发寒。

她拒绝的,是一个帝王的爱意!

萧夺怎么可能不愤怒?有时,他真恨不得杀了她!

徐玉宁低着头,喉咙仿佛像一双无形的手扼住,头顶发麻,后背如同拉满的弓绷得死紧。

她虽然设下了这个局,可从来没有想过,萧夺会亲自前来。

前世,她一入盈袖阁,两人即恩断义绝,再没见过面。

他今夜,为什么会来?!

徐玉宁茫然无措至极,忽听头顶呼啦一响,一件带着体温的氅衣从头顶罩下。

下一秒,她被人拦腰抱起,落入一个温暖宽阔的怀抱。

徐玉宁呆愣到没有了反应,只因为惯性下意识伸出手指揪住了他的衣襟,紫色的氅衣包裹下,她甚至都看不见萧夺是何表情。

萧夺抱着她快步朝正屋走去,一脚踢开房门,抱着她入了内室。

康福禄连忙起身追上去,路过台阶看到珍珠还跪在一旁,恨铁不成钢:“哎哟,还愣着作甚?还不快跟上伺候!!”

主子跟前,当然是珍珠和玛瑙这样的两个大宫女才有资格上前服侍。

见珍珠和玛瑙被吓愣了,跪在一侧的常嬷嬷身为宫中老人,很有眼力见地催了两人一把:“快去!”

珍珠和玛瑙这才手忙脚乱起身跟着康福禄屁股后面进去了。

屋内。

萧夺抱着徐玉宁进了内室,一路走来,两人呼吸沉重。

虽然氅衣罩着,徐玉宁仍是全身发僵, 等身体落入柔软的锦被里,徐玉宁不禁微微颤抖起来。

萧夺坐在床沿,一只大手揪住了罩在她身上的氅衣,而里头的徐玉宁也闭着眼睛伸手紧紧揪住了氅衣的一角,仿佛手里抓着的那一点点衣角,就是唯一的浮木一般。

彼此的呼吸隔着一件不算厚重的衣服,在这安静的拨步床内响起,清晰可闻;而他灼热的体温更是透过衣服传过来,烫得她肌肤发麻。

僵持半晌,却是萧夺移开了手,猛然转身离去!

听到离开的脚步声,徐玉宁心脏似停跳了一拍,她茫然地拉下氅衣,只看到珠帘晃动中,一个离去的高大背影。

徐玉宁觉得眼睛发酸,伸手一摸,居然摸到了一脸的泪意。

片刻后,珍珠和玛瑙进来了,纷纷扑到床沿,一脸担忧地看着徐玉宁:“小主,您还好吗?”

她们知道,徐玉宁心中只有先太子,无法接受皇上的情意,如果皇上要强迫徐玉宁,谁能阻拦?

主子心里的苦,她们全都知道。

徐玉宁紧紧揪着身上的氅衣,手指挣得发白。

玛瑙不忍心,岔开话题:“小主,奴婢先服侍您梳洗。”

徐玉宁现下仪容不整,身上衣裳又湿了一半,玛瑙担心她这么睡着会着凉,只能劝着。

徐玉宁缓缓转过头来,声音有些哑:“好。”

玛瑙伸手去拿罩在她身上的氅衣,才发现这竟然是绣有五爪金龙的氅衣,顿时吓了一大跳。

虽说是皇上的常服,但这也是僭越了。

玛瑙捧着那件氅衣没了主意:“小主?”

徐玉宁目光落在她的手上,才反应过来,刚刚一众人都跪着,应该没有人瞧见。

“好生放着。”她问玛瑙,“……皇上,走了吗?”

玛瑙摇头:“还在外头。”

徐玉宁积攒了一点力气,赶紧让她们服侍自己梳洗。

重新梳妆更衣的时候,徐玉宁目光落在架子上挂着的那件紫色五爪金龙氅衣上,心脏如同针刺般密扎的难受。

他是萧行的皇弟,是她的小叔子,现在却是她名义上的丈夫!

这种身份的转变,就像一道刺始终梗在徐玉宁的心头上,让她无法把他当成丈夫来看。

但是他既然来了,她也不愿再像前世那样把两人的关系继续搞僵。

在这后宫中,还有谁的庇护,比皇上的庇护来得更稳妥呢?

只需他时不时移一点点关注到盈袖阁,就可以保盈袖阁众人平安,这才是徐玉宁想要的。

正当徐玉宁想得入神时,外头传来响亮的传唱,再次打破了盈袖阁的宁静:

“皇后娘娘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