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百里微微蹙眉道:“当年你离开中京的时候可不是这么和我说的。你说,伴君如伴虎,能离帝王远一点就多一分安全。”
“没错,到现在我依然是这么认为的。”
张浪点头道,“不过此一时彼一时,那个时候宁国侯府没有退路,我想尝试给侯府留一条后路,所以才离开了中京。”
“那如今呢?”
“里叔,你不是比我还清楚一些么?事实证明我做的事,爹和娘事先都已经开始做了,后路已经留好了,此去中京,我并不是去给做质子的,而是要带着娘亲离开中京的。”
张浪当着伍百里的面,总算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伍百里却哼道:“世子,你是不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以当今陛下的雄猜多疑,怎么可能让你离开中京?”
张浪笑道:“事在人为么,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他知道以他手里目前的牌,想要带着沈静茹离开中京最多只有三四成的把握,如果能成功的话最好,如果不能成功的话,那他也有最坏的打算。
那就是他留在中京,让沈静茹前往北疆和公孙武峰一起。
自己如今怎么说也已经是五变中期了,还有了子爵的封爵,在中京的日子不会太难过的。
毕竟任何一个帝王都不会舍得将一个十八岁的五境逼走,要么为他所用,要么...斩尽杀绝!
宗师难杀,五境可不难。
张浪语气很轻松,态度很坚决。
伍百里见状知道自己再多费口舌的话没有任何意义,此时只能直接拿出公孙武峰的命令来了。
他轻吸了口气道:“世子,我不管你回中京目的为何,但是我接到的命令,是绝对不让你踏入中京半步!”
张浪脸色渐冷:“命令?”
“是的,命令。”
“能给里叔你下命令的,只有我爹了。”张浪缓缓站起身来,俯瞰着伍百里道,“里叔你的意思是,不让我回中京是我爹的意思?”
伍百里心一横,咬牙点头道:“正是侯爷的军令。”
命令变成军令,意味完全不同。
身为军人的伍百里对军令只有坚决执行四个字。
张浪冷声道:“既然是我爹的军令,那里叔必定会付出一切代价阻止我入京了?”
“军令所指,唯死方止!”
伍百里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张浪脸上沉静,心中其实已经翻起了惊天骇浪。
公孙武峰不想让他回中京,从之前他来的书信中就能看出来。
这个张浪并不意外。
让张浪意外的是,公孙武峰竟然态度坚决到了这个程度,甚至让伍百里来亲自执行!
“里叔,若是在三年前,你让我不要回中京,我肯定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的。”
张浪轻吸了口气,缓缓道,“但今日,你想要阻止我入京,恐怕也是没有办法的。”
他的身边有小黑,堪比大宗师,更别说还有一个要随自己去中京的元赐。
张浪当然指挥不动元赐,可只要伍百里不让张浪去中京,元赐肯定会出手。
就凭伍百里一人,想要阻拦三人根本不可能!
伍百里叹了口气,慢慢站起来,和张浪相对而视。
“世子说得对,如果世子执意要走,我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可世子也知道,无甲军从来没有活着不完成任务的人!”
伍百里迅速从小黑和元赐身上扫过,最后以毅然决然的语气道:“只要世子进入中京,我便自戕谢罪,总归没有负了侯爷的军令。”
张浪闻言五官都快拧到一起了。
他非常了解伍百里的脾气,他说自杀就自杀,绝对不会有半点含糊。
别人多多少少还有点挂念弱点什么的,让张浪能找到浪费口水的机会。
可伍百里...本身就是个孤儿,到现在又是个老光棍,没老婆没孩子,没父母没兄弟姐妹,孑然一身,张浪完全找不到说服他的理由。
而且伍百里从小对他就很好,人心都是肉长的,张浪当然不想因为自己导致伍百里有任何损伤。
他脑子飞速运转,想要找出应对的方法。
先把他给敲晕?不行,等到了中京,他还是会噶了自己的。
敲晕后送到公孙武峰那里看起来?不行,张浪身边没有可用人走一趟公孙武峰的大都督府了。
而且就算是送到了公孙武峰身边,他还是能找到既噶了自己。
或者说,现在就让公孙武峰发个信来取消这个军令?
...算了,公孙武峰比伍百里还轴,自己发的军令,绝对是不会收回的。
思来想去,张浪都找不到解决的办法,只能软下语气道:“里叔,你别动不动就自戕自残啊什么的,有啥事不能好好说呢?”
“只要世子不去中京,那什么事都好说。”伍百里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
张浪无奈扶额道:“里叔,你知道么,梁芜圭给我送来了娘的断发,如果不是因为沈修远对娘动了心思,我绝对不会去中京的。”
“什么?梁老乌龟安敢如此?是狄悠的主意?”
伍百里自从上次离开中京后,他就再没回过中京。
这段时间,他都在想办法阻止张浪入中京,对中京方向却没有过多关注。
听到张浪竟然收到了沈静茹的断发,伍百里怒从心起,冷声道:“我不在,他们还真当侯府是可以随意拿捏的么?”
张浪摇了摇头:“里叔,梁老乌龟没有这个胆子,我想就算是狄悠也不敢逼娘亲断发,所以...你应该能想到,能做到这个地步,只有一个人。”
伍百里沉默了。
这一个人当然是当今的圣上。
张浪抿了抿嘴唇,长叹一声道:“他们用娘亲的性命逼我,我只能回中京,里叔,你也不想看到娘亲出事吧?其实按我的想法, 你现在想得不应该是阻止我入中京,而是赶紧回侯府护着我娘。”
伍百里继续沉默,可脸上已经出现了一丝挣扎动容之色。
张浪暗道有戏,就继续道:“你想么,你我共同回中京,将娘亲送出中京后,我即刻就回南疆如何?这样也算你完成了军令了么。”
伍百里思索再三,一直没有办法下定决心。
就在这时,元赐却轻描淡写道:
“我觉得吧,你们不用因为担心师妹的生死去中京了,已经毫无意义了。”
张浪和伍百里同时转头:“你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