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见状,心中又惊又疑,但也只得按兵不动,极力保持着冷静道:
你们想要什么?若是银子,我身上还有些首饰,倒也值些钱。
那大汉狞笑一声,也不答言,飞速捆住明珠双手,示意车辕上的同伙赶紧驾车离开,只听得车轮辘轳之声,暮色愈发深浓,也不知他们将车驾到了何处,直走了约莫有两炷香的功夫方才停下来。
而那柄匕首便一直横在明珠颈间,大汉目露惊奇,口中啧啧道:瞧你竟这般镇定,倒是个人物。
明珠道:挣扎哭喊又不能教你们放了我,我又何必白费力气?
她此时已猜到这群人或许与之前绣坊的那场风波有关,只不知他们是见了明珠有些钱财所以才起歹心,还是有人背后指使。
正想着,那大汉已跳下车去,喝道:下来!
明珠只得下了车,被他们挟持着一步一步往前走。因见不远处是个破旧的祠堂,仿佛供奉着土地公的塑像,只是如今那塑像早已毁了,横七竖八地歪倒在地,祠堂内也遍布灰尘蛛网。
那两人随意扫出一块地来,又点上火堆,喝令明珠坐下:
你放心,自有人会去你家中拿银子,只要拿到银子,我们就不伤你。
明珠见他们只是图钱而非伤人,一颗心顿时放下大半,谁知那大汉的同伙是个身材瘦高的黄脸男子,不怀好意的目光打量着明珠,因道:
大哥,瞧这小娘子细皮嫩肉的,生得这般美,不如我们。
大汉道:休要多事,若她挣扎起来一头碰死,岂不是麻烦?
那黄脸男子道:她一个女人又能有多大力气?且手也被捆住了。我可是几个月没沾过婆娘身子了,早忍不得!又是这般天仙似的人物,若是这次错过,这辈子哪还有上手的机会!
说着已欺上前去,一抬手,便扯烂了明珠的外衫。明珠大惊失色,连忙挣扎,奈何哪是这男人的对手?只觉一双粘腻如蛇的眼睛在自己脸上胸口滑来滑去,她几欲作呕。
只听大汉道:罢了,你快着些!
那黄脸男子笑一声:大哥若无事,咱们兄弟两个一起玩玩也无妨。
可怜明珠又是怕又是恨,美目中已滚下泪来。即便此时,她亦不想在这贼面前露出乞求之态,奈何想到今日受此大辱,她纵有千般智计、万般冷静,此时也只能任人欺凌。
如果有人来救她就好了,不管是谁,只要有人来救她念头闪过,她脑海中霎时间划过那个人的脸,一双风流入骨的桃花眼、左眼下一颗泪痣,还有那总是漫不经心的笑容
真是可笑,他又怎么可能会来救她,哪怕她死在这里,他也不会知道。一念及此,那心中又是酸楚,又是绝望,黄脸男子的手已经伸了过来,肮脏的、恶心的手
小娘子,不如你自己主动些,若是伺候得哥哥高兴了,哥哥保管让你快活,如何?
明珠紧咬着樱唇,狠啐了一口:呸!
那黄脸男子被啐个正着,顿时大怒:贱人!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也不打听打听大爷我是谁,今儿我就要。
一语未了,忽听一道教人胆寒的声音响起,随之便是破空厉啸,今儿你就要如何?不如我要你立刻去死!
当下一箭飞来,正中背心,黄脸男子栽倒在地,那大汉大惊失色,喝道:是谁?!
又是一道雪亮箭光,他顷刻间就被射中大腿,登时痛得在地上惨嚎。
明珠早已呆住了,怔怔看着门口,一道身影背光而来,高大、修长那身姿是如此熟悉。
哥,哥她心中不敢置信,那道声音分明很陌生,不是哥哥的,可是眼下还有谁会来救她,还有这熟悉的身形
终于,来人的面容在火光映照下显露了出来,最先映入她眼帘的是一道从额角横亘至鼻梁的狰狞伤痕,几乎占据了他大半张脸。
他鼻梁高挺,嘴唇削薄,有一双斜飞入鬓的桃花眼有那么一刻,明珠真的以为他是苏夜,可是,不是他们虽然很像,但五官终究有着细微的不同。
一时间,她竟有万念俱灰之感,比之方才差点遭人侵犯还要悲恸。心口一阵绞痛,如同针扎的一般,一件外袍落下来,盖在她身上,来人别过脸,淡淡道:
这位夫人,已经没事了。
可怜明珠这才想起,自己眼下正衣衫不整。
她脸上不禁一红,下意识便想追问来人的名姓身份,可如果他真的是哥哥,又何必称呼自己为夫人,又做出这么一副并不相识的模样?
想到此处,不免又一阵心灰,欲将衣襟掩好,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手还被捆着,只得咬了咬唇,道:
多谢官人相助,我的手还被捆着,能否请官人
话音未落,一道破空之声传来,不知那人使了什么法子,她腕上的绳索竟应声而断。明珠长出一口气,忙匆匆将衣襟掩好,又见自己的衣衫已经烂了,只得将那件男式外袍披在身上,从始至终,男人都只是侧对她站在门口,并未多瞧一眼。
看来,此人必是个正人君子。只不知为何无故出现在此,又有这等高的武艺。
明珠想到方才他的那声冷喝,虽然声音很陌生,倒好像在哪里听过一次,念头转过,一眼瞥见地上的黄脸男子,虽未死,但也是出气多进气少,她不禁一颤,下意识便转开了视线。
男人眸光一动,心下不由暗悔,看来方才出手还是太重了,虽然他恨不得将这小贼碎尸万段,但还是不该在妹妹面前杀人。
此人自然便是匆忙赶来的苏夜了,因他的部下一直在暗中护卫明珠,明珠被掳走后便即刻回报,这两个地痞的同伙当场就全被擒拿了。
其后苏夜得了信,更是没了命地赶来,将一众亲卫都甩在了身后,好在他来的尚算及时,尚未酿成大错,但回想起方才明珠眼中带泪、凄楚可怜的模样,他几乎便要忍不住将她拥入怀中,但又一眼看见她梳着的妇人发髻,那一身沸血又都凉了。
罢了,他已决意要隐瞒身份,索性就瞒到底罢,当下他便道:
夫人请不必害怕,在下并非歹人,乃是在左近游猎时听到有人呼救方才过来的。在下姓叶,名承允,些微薄名,夫人或许听闻过一二。
明珠听了,顿时恍然大悟,难怪她觉得他的声音耳熟,原来就是那日在绣坊门口听过。想到叶承允于自己本就有恩,明珠心中的警惕方才完全放下,而英国公这样的大人物,又怎么可能会是苏夜?或许天底下,就是有如此相似的两个人罢。
一念及此,胸口又是一恸,她忙掩了凄色,将自己的身份和被贼人掳来等事说了,苏夜道:
既如此说,这两人也是罪有应得,我便将其捆了,待我的亲卫过来带回京中发落,夫人以为如何?
明珠自然不会反对,便看着男人抽出大汉身上的衣带,将他双手双脚捆起,又堵上嘴巴。只见他动作娴淑,手法老练,显然惯于行伍之间,也不知这样对付过多少个敌俘,明珠虽知道他不是兄长,仍旧忍不住不断偷瞧他
举手投足,哪怕是走路的习惯姿势,都与苏夜不同。
她哪里知道这是因苏夜为了不被她认出来,刻意改变过的,越看,心里便越难受。苏夜捆好两人,又将他们拖到宗祠外,忽听一阵脚步声和说话声由远及近,却并非他的亲卫,而是一男一女。
苏夜心头一动,忙将那两人藏进灌木丛里,回身对明珠道:快去供桌后面。
深更半夜,若被人瞧见他和一个衣衫不整的女子在这破旧宗祠里,地上还有一死一伤,他姑且不论,明珠的名声可就别想要了。
明珠也立刻想到此节,忙躲进供桌后。苏夜正欲另寻地方躲藏,但那一对男女已进来了,只得一矮身,躲在了明珠身侧。
偏这供桌后面就是一堵墙,只得窄窄一道缝隙,二人又未免被人瞧见,靠得极近,甚至能感觉到彼此身上的气息。明珠顿时大觉不自在,便欲侧身,想离身侧的男人远些,谁知她一动,肩膀恰被卡住,香肩也抵在了男人胸前。
当下二人都是一僵,明珠是尴尬的。
忽然,不远处响起一声呻吟,二人此时愈发僵硬。原来那对进入宗祠的男女没说上几句话就急不可耐地搂抱在了一处,竟是一对来此偷情的野鸳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