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忙之中,一边要处理清查户口、核实赋税的要务,一边还要和小妻子一起看最新话本,去前头衙门理事时,偏生又不能把那个小坏蛋教训一顿。
不过这些都还只是后话,如今且说二人一路如胶似漆,难分难舍,到了七月底抵达总督衙门,傅寒江走马上任,立即调了大量军粮至前线,与叶承允通力合作,毕其功于一役,一举将那反叛的黎州白氏彻底歼灭。
经此一事,西南那些蠢蠢欲动的土官都不敢再轻举妄动,傅寒江趁机对他们拉拢分化,有那势力不算大的,胆小怕事的很快便主动投诚,交出印信兵器。
傅寒江也如之前许诺的那般,虽革了他们的土官,却也许以金帛,将他们好生安置,又录了他们一些还算出色的子弟进衙门任职,虽不能再似过去一般生杀予夺,但照旧是高官厚禄。
如此一来,西南乱局渐平,朝廷便宣叶承允回京,调另一位老将在此镇守。因叶承允如今已是超品的国公,赏无可赏,遂封他的长子叶念君为世子,又赐黄金珠玉无数。
当下叶承允凯旋回京,因大军行进缓慢,待他抵达京城时已是九月里了。
夫妻二人久别重逢,自是有无限思念缠绵,明珠又见他身上再添几道新伤,不知有多心疼,忍不住道:
我知你是为了一方百姓浴血奋战,这是大义,我不该拦,也不会拦。只盼着你在外头时能多想想我和孩子,如今你的性命,已不是为你一人保全的了。
苏夜听了,心中自是感慨万千,忙握了她的手道:
你放心,我就是为了你们娘儿俩,也不会让自己身陷险境。
又说到今日进宫面圣,圣上和摄政王与他面谈时,属意调他去做越宁总督,为朝廷操练水师,抵御倭寇。
其实以叶承允的功绩,一个兵部尚书早已是绰绰有余,圣上也有意让他入阁。只是叶承允不喜朝中的勾心斗角,反倒更乐意在军中,越宁两地乃膏腴富庶之地,他在此镇守,既可护东南平安,又合了他的脾胃,自然求之不得。
我们天天同房,这小肚子里定然早就有我的种了,你说生几个,嗯?
其实苏夜却是不忍明珠受那生育之苦的,他也一直在服用避孕秘药。只是一则君哥儿幼时他未曾陪在儿子身边,终究有遗憾,二则也是眼馋秦沄家的小女儿,是以与明珠商定,等到君哥儿大些了再给他添个妹妹。
当下屋中一片火热,丫头们早已识趣地悉数退出,心中都想着大爷和奶奶的感情真真是好,只要大爷在家,茶房里预备洗澡水的炉子就没歇过。
虽众人早已是见怪不怪,但苏夜离京数月,如今归家,自是又与爱妻日夜厮磨,其恩爱更胜往昔。因圣上特准了他十天的假,十天里,那些教人脸红心跳的声音就没有一刻停过的。
好容易他的假满了,明珠又在家中歇了数日方才能下床,此时听婆子来说,原来是苏夫人的病势又沉重了起来。
自打入了夏,苏夫人便一直缠绵病榻,虽请了许多太医大夫来看,众人都说她这是年纪大了,伤了元气,且又心思郁结,也只能慢慢调养着。
因此这几个月来,苏夫人病一直是时好时坏,若是时气好些,她的病势也便轻些,旁的时候,也不过只是用各样珍贵药材吊着罢了。
明珠听闻,忙坐车去了苏宅。
方一进门,苏夫人原躺在床上,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一见是她来了,却扎挣着嘶声道:
滚滚!
明珠只当没听见,问了婆子今日她的情况,又请太医来,诊脉开方,忙得脚不沾地。苏夫人却不肯吃药,听说这药是明珠请来的太医开的,便道:
我,我死也不吃她的药!倒给我倒了!
众人无法,只得来问明珠,明珠淡淡道:灌下去。
片刻后,便听屋内传来花瓶摔碎的声音和尖叫喊骂,好容易等苏夫人喝完药睡了,几个伺候她的婆子出来,脸上都挂了彩,明珠忙道:
嬷嬷们辛苦了,这个月的月钱再加厚一倍。
众人连称不敢,这几人都是当初靖宁侯府里的老家人,原是被卖做官奴,后来玉姝拿银子赎出来后送到这里,虽不比过去在侯府里的体面,但也是吃好喝好,强似旁人不知流离到了何处。
因此众人都愈发忠心,又兼明珠向来待他们极好,心里也替明珠不值。
虽说当初老爷出事是姑娘出首告发,但老爷谋逆是真,难道还是姑娘逼着他造反的?太太年纪大了,也糊涂了,偏要迁怒在姑娘头上,平常对姑娘冷言冷语的也就罢了,如今哭着喊着说不吃姑娘的药,怎么也不想想,她住的这屋子又是谁的,下人又是谁买来给她使唤的?
其实若太太安心调养,这病早就好了。只是她每日都要闹上一通,不仅闹得家宅不宁,自己也形若疯妇,实在教人生厌。
偏偏都到了这般地步,姑娘还是孝心依旧。姑爷在外头打仗时,姑娘一面挂心夫君,一面照顾孩子,一面还要在这里侍奉,人都不知瘦了多少。
之后数日,苏夫人病得愈发沉重,却也闹得愈发凶了。
明珠不得不留宿在苏宅,因苏夜公务繁忙,又怕家里的奶娘丫头照管不好儿子,遂把君哥儿也带在身边。
君哥儿如今快要两岁了,正是最活泼好动的时候,因他生得伶俐乖巧,众人都疼他,也从不拘束了他,任他在家里四处撒欢儿。
这日明珠正在屋内劝苏夫人吃药,忽见一个摇摇摆摆的小身影跑进来,一见了她便眼前一亮,张着两只小手往前扑,口中叫道:
娘!糕糕!糕糕!
明珠低头一看,只见君哥儿手里拿着块桂花糕,上头还留着他小小的乳牙印。君哥儿嗜甜,只是明珠平常不让他多吃,一日也只可吃这一块桂花糕而已,他先是宝贝似的咬了一口,又举起小手,把那块桂花糕递到明珠面前:
娘吃!娘吃!
众人见状,都又笑又爱,道:还是咱们哥儿孝顺,自己都舍不得吃呢,还要给奶奶留一口。
明珠心里亦爱得跟什么似的,忙把儿子抱起来搂在怀里,点着他的小鼻子道:娘也舍不得吃,都给君儿吃好不好?
君哥儿似懂非懂,还是把手举起来,又道:娘吃!
说着就把糕往明珠嘴里喂,明珠只得小小地咬了一口,笑道:娘吃了。
君哥儿这才欢喜了,自己也把糕喂进嘴里,一面嚼一面含糊不清地道:
唔次
众人不免又笑起来,忽听帘内传来砰的一声巨响,一个婆子被一股大力推搡出来,手中药盏甩飞出去,不想砸在门板上,登时砸得粉碎。
只见苏夫人披头散发,追出来指着那婆子的脸骂道:
你们都是那小孽畜养的好狗,灌药来毒死我是不是?!别以为我不知道她安的是什么心,她连她亲爹都害死了,难不成还是真心实意想治好我的?!
她定然是想害了我,狼心狗肺的东西,带着她的药给我滚!
话音未落,方觉屋中一片寂静,君哥儿坐在明珠怀里,已是吓得呆住了。
明珠忙站起来,拿袖子遮住君哥儿的眼睛,道:
君儿乖啊,我们出去顽。
谁知苏夫人眼中恶毒之色一闪而过,竟直冲上来,口中喝骂:
孽障!你还敢带着这小畜生过来现眼?!爹不伦母不孝的野种!兄
话犹未完,两个婆子冲上来死死捂住她的嘴,又将她用力往屋里拖,苏夫人犹自挣扎不休,双手乱抓乱挠。
君哥儿见状,一张小脸已是惨白,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