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缴械不杀!”吴汉趁机站出,扬声喝道。
他的话音刚落,场中便响起一阵叮当之音。
只两个眨眼,幸存的近千秦军骑兵便都扔掉了武器。
每一把武器落地发出的声音,都要震得东方袆来上一个哆嗦。
再看到所有手下都双手抱头蹲在地上,东方袆心中残留的所有侥幸一起崩碎。
苦涩掩盖了绝望,松开攥紧的拳头,他佝下了先前努力挺直的脊梁。
“你赢了!”
短短的三个字,仿佛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努力抬起脑袋,似乎想用不甘的眼神来表现自己的不屈。
可最终,当那把搭在肩膀上的大刀逼近脖子,他的眼底只剩畏惧。
不自禁地抿紧了嘴唇,没再让自己发出半点声音来,甚至连呼吸也突然变得小心翼翼。
“我还以为你不怕死呢!”
看他僵如木雕,杨束勾唇戏谑。
没听到对方搭腔,杨束才失望地撇了撇小嘴儿。
“毕竟咱们也算老相识了,我给你,哦不,是给你们一个活命的机会!”
收回大刀,顺手扔还给吴汉,杨束巡目,在那群萎靡的秦军身上扫了一圈。
脖子从刀锋之下脱离,东方袆重重地吁了口气,刚才没敢滚落的冷汗,此时才终于滑落。
啪嗒,啪嗒,当汗珠顺着下巴滴落好几滴,他才愕然抬眸,朝杨束看去。
“你不杀我?”
这一刻,他的语气之中所携带的,并非是单纯的庆幸。
“如果你非要以身殉国,我也不是不能成全你!”杨束勾唇道。
言落,他还特意冲身后的燕军打了个手势。
马上便有四个攥着长矛的兵士迈开步子,径直朝东方袆迫了上去。
看着那四只对准自己的锋利矛尖,东方袆的脸色剧变。
颤抖的脸颊,配合哆嗦的身躯,把恐惧两个字生动演绎。
可毕竟他也是要面子的,当着幸存手下的面,他咬紧了牙关,没让自己出声求饶。
不过嘛,大家都不是瞎子,已然看出了他的贪生怕死。
在这之后,幸存秦骑再看向他,目光已经没有了以往的那种敬畏和崇拜。
杨束则一直暗中留意着场中气氛的变化,知道火候差不多了。
“我可以先放了你!”
轻描淡写还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东方袆心神大震。
骤然抓到生的机会,他眼底的惊喜完全掩饰不住。
可杨束却突然闭起了嘴巴,没再急着继续。
咕噜,咽了口口水,东方袆没能忍住,急切道:“你有什么条件?”
“嗯……”杨束装模作样地沉吟起来。
是注意到对方脸上越来越重的不安,他才悠然开口。
“看在曾经同僚一场的份上,我就不收你的赎金了。不过……”
刻意一顿,他抬眸从那群幸存的秦骑面上依次扫过,补充道:“不过这群人和我没什么交情,所以每人需要五十两银子!”
闻听此言,东方袆也好,幸存秦兵也罢,全都瞪大了眼睛。
杨束却没等他们讨价还价便继续道:“至于这些为了秦国而牺牲的将士的尸体嘛,我给你打个折,每具二十五两!”
勾唇一笑,他悠悠伸出三根手指,对着东方袆一晃。
“你有五天时间去筹措银两。”
东方袆眼皮子直颤,这辈子都没遭遇过此类敲诈。
初时的惊愕消退之后,他的心头开始翻涌起一股沸腾的屈辱感。
可迎着手下人莫名灼热的目光,感受到自己胸腔里的真实心跳,他最终没敢发作。
杨束却没有要和他继续浪费时间的打算,冷然垂首,漠声喝问。
“你,听明白了吗?”
东方袆紧紧咬牙,捏紧了拳头,指甲几乎嵌进手心。
深吸口气,强行压制着内心的愤懑,他闭眼把脑袋一点。
“听明白了。”
“那就好!”杨束状似欣慰地笑了笑,随即把大手一挥,“你可以走了!”
东方袆睁开眼睛,将信将疑地撑起身子,拖着沉闷的步子顺来路折回。
一边走,他还一边留意着杨束的脸色。
直到走出百十来米也没见任何一个燕兵追来,他终于确信,杨束并不是在开玩笑。
醒过神来之后,他再也没有往后看,只顾着撒开丫子狂奔。
看着他疾速远去的背影,杨束面无表情,可那群被俘的秦兵却抖起了眼皮。
东方袆离开时表现出的果断决绝,让众俘虏的心脏猛沉。
几乎没有半个人认为,东方袆会带着银子来赎人。
杨束却没有给这群俘虏留更多绝望和伤感的时间,直接冲吴汉下令。
“让人先把这些人押回景同。”
“是!”吴汉即刻领命。
话音落定,他便让手下人取出绳索,把所有俘虏捆了。
之后,燕军将士放出一早就备好的筏子,把北岸的俘虏全都渡至燕国所占的南岸。
至于那堆死掉秦军的尸体,则全都被运回了秦国所占的北岸。
紧接着,杨束便命人在北岸挖起了坑。
“杨师,您之前不是说要拿这些尸体换银子吗?”
吴汉见他居然准备把死掉秦骑的尸体就地掩埋,顿时就懵逼了。
“这么多尸体,若全部运回景同,尸臭都能把城里百姓熏死!”杨束没好气回道。
“难道,你之前是骗东方袆的?”
“当然不是!”杨束摇头,“我什么时候打过诳语?”
“可……”吴汉被完全弄糊涂了。
“尸体虽然埋在了这里,但哪个坑里埋了谁,却只有我们知道!”
杨束显然早有计较,所以刚刚才会组织俘虏挨个儿去认尸。
待东方袆真把银子送到,他只需将手里按埋尸顺序整理好的名录交出去即可。
“也就是说,埋尸的时候可得注意了,每个坑位究竟埋的是谁,都务必准确记录!”
“是!”吴汉高声答应。
他毕竟也是秦国出身,所以不介意为曾经的同胞最后做点事。
和他一样心思的,还有现场同样出身秦国的一部分燕军将士。
等把所有的尸体都掩埋完毕,便已至翌日的卯初时分。
因为分出了一部分人押送俘虏回景同,所以还留在河边的燕骑只剩一千七百人。
赶在天亮之前,这支兵马钻进了黑风岭,并未扎营,露天休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