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话 后继者们(2)
“是你。将夜晚的猎犬和圣女召唤进金库的人。”
仿佛是在捉拿内通者的语气。
德米安刚一转头便大吃一惊。
像小鹿般的大眼睛，清澈的眼眸，以及银光闪闪的白发。
宛如死去的朱丽叶复活般的外貌。
然而这种错觉转瞬即逝。
眨眼间， 现实映入眼帘。
眼前的少女看起来比朱丽叶更年轻一些， 头发也短得多。
更重要的是，她是德米安认识的人。
“……布尔乔亚小姐辛克莱尔。”
布尔乔亚小姐德米安的侄女，也是布尔乔亚先生巴托洛梅奥的女儿。
布尔乔亚家族的嫡系就站在那里。
德米安轻声吞下了叹息。
他之所以会出席这个由学院学生主办的派对，是因为在名单上看到了这个名字。
“这是误会。”
德米安摇了摇头。
虽然确实与夜晚的猎犬有所勾结，但对于恶魔的事情他也并不清楚。
“我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我只是比别人早一点察觉到并赶了过来。实际上，我才刚回到主宅不久。”
因此， 他能够巧妙地将真话和假话混在一起。
辛克莱尔凝视了这样的德米安一会儿， 然后转过了头。
“……算了。现在这并不重要。”
她站在父亲巴托洛梅奥的遗体前。
然后低声自言自语道。
“本来有个问题想问的。现在永远也没机会问了。”
辛克莱尔回想起了在学院的日子。
‘关于未来帝国经济趋势的问题，当前财务指标的疑问，新企业发掘标准，有前途的中小商人公会， 最近佣兵公会的并购问题……还有，财阀也会吃炸鸡吗?’
‘我也有问题要问。’
‘哦，辛克莱尔。你有什么好奇的?我们来对对问题吧?’
‘……不。我只有一个问题。’
‘什么?只有一个?这么少?’
‘嗯。’
‘不行！ 见到了帝国首富应该多学点东西啊！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当同事菲加得知自己即将见到帝国首富时，兴奋地准备了一长串问题清单， 而辛克莱尔只准备了一个问题。
但如今， 本应回答这个问题的人却在这里去世了， 这一切都变得毫无意义。
就在这时。
“‘为什么您要抛弃我呢?’，就是这个问题吧?”
身后的德米安开口了。
辛克莱尔惊讶地一颤， 德米安耸了耸肩。
“朱丽叶也曾经问过我同样的问题。是在她还活着的时候。”
“……朱丽叶姐姐也问过?”
辛克莱尔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些。
于是德米安轻轻咬了下嘴唇。因为辛克莱尔惊讶的表情和很久以前那天朱丽叶的一模一样。
“是的。结果来说， 你的父亲和家族并没有抛弃你。”
布尔乔亚家族的传统。正如德米安之前向夜猎犬解释过的那样。
一般的年轻布尔乔亚们会在家族内平凡地成长，但‘真正的继承人’则不同。
就像从悬崖上掉下的狮子幼崽一样，未来的家族领导者们在身份被封印的情况下被扔进平民社会。
在社会中生存并不比在野外生存容易。
不借助父母或家族的帮助，仅凭自己的力量在帝国的中心皇都取得成功。这就是‘证明’的过程。
Esse, Non Videri. ‘存在但不显露’这一信念。
“布尔乔亚家族为了制衡与竞争，总是会培养两个以上的领导者。在我的时代，那就是我和哥哥，在下一代则是你和朱丽叶。”
德米安把这件事告诉了辛克莱尔。
然后犹豫了一下， 又补充了一句。
“……本来应该更早告诉你的， 不知道为什么哥哥没有这么做。”
瞬间。
嗡-
辛克莱尔感到一阵头痛袭来。
刚才被金币碎片划伤的地方流出了血。
看到血迹， 之前的记忆浮现在脑海中。
[趁此机会清除一些无用的联系也不错。从这一刻起，所有的戏码都结束了。]
巴托洛梅奥， 或者说漂浮在他上方的巨大怪物所说的话。
‘无用的联系?戏码?’
辛克莱尔抓着晕眩的脑袋摇晃起来。
“你还好吗?”
德米安走近了， 但辛克莱尔惊恐地退后了一步。
辛克莱尔像一只高度紧张的野猫般警惕着。
她举起手掌对着德米安，慢慢地向后退去。
那是一种仿佛这世上没有任何值得信任的眼神。
“如果真的有恶魔占据了父亲的身体……那么小时候抚养我的是谁呢?哪一方是我的父亲?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
“?”
德米安无法理解辛克莱尔现在在说什么。
但辛克莱尔继续自言自语。
“如果父亲从一开始就不像父亲，那会怎样?如果死去的是恶魔而不是父亲，或者相反?这一切到底是什么?完全搞不清楚……。”
辛克莱尔痛苦地抓着头发。
突然，她抬起头来。
“……夜猎犬。必须先找到他。”
无论是夜猎犬杀死了恶魔、父亲，还是披着父亲外衣的恶魔，抑或是戴着恶魔面具的父亲，所有的一切都应由始作俑者来解决。
站起来的辛克莱尔走向眼前的巴托洛梅奥的尸体。
然后伸出手， 合上了他的双眼。
“一路走好，父亲。家主的位置我会继承的。”
德米安在后面说的话， 她完全没有在意。
但德米安只是默默地注视着辛克莱尔的背影。
不久后。
辛克莱尔的眼神变得坚定。
那是一种做出了重大决定的表情。
* * *
“呼! 呼! 呜!”
远离布尔乔亚家族的郊区。通往皇都的小路。
一个中年人正在山路上奔跑。
原本干净的脸庞布满了伤痕，整洁的白衣沾满了泥土。
亨伯特。身为大卢恩教团的大主教，他为何如此急切地奔跑， 甚至丢下了马车?
“该死！ 真是见鬼！ 巴托洛梅奥竟然是恶魔！ 我真的不知道！”
他带着恐惧的表情穿过灌木丛。
就在彼勒斯赴巴托洛梅奥晚宴前，亨伯特曾与巴托洛梅奥共进午餐。
随着库瓦迪斯的旧派、邪教组织以及布尔乔亚家族之间的犯罪链条逐渐浮出水面，皇室开始了调查。
担心自己会被当作弃子的亨伯特威胁巴托洛梅奥说，如果他受到调查或被捕， 他会揭发一切。
在那里，贝利尔露出了真面目。
亨伯特跪在贝利尔面前求饶， 而反复无常的贝利尔愉快地放过了亨伯特。
[当危机时刻来临， 就使用这个， 可怜的人类。]
还附赠了一份‘礼物’。
“……呜。恶魔的礼物。”
亨伯特更加紧紧地握住了手中的东西。
那是一个金色的圆形物体， 看起来像是一只眼睛。
由于蕴含着魔王贝利尔的力量，它自然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就在亨伯特刚穿过灌木丛时。
“啊! ?”,
眼前出现了一个陡峭的悬崖。
就在亨伯特吓得往后退的瞬间。
沙沙-
头顶上传来了树枝碰撞的声音。
“啊啊啊啊! ?”
humbert听到这声音后吓得扑倒在地。
他趴在泥土上， 试图用手遮住头。
但他发现尽管抬起了手臂， 手却没有盖到头上。
“……嗯?”
humbert抬起头，看到自己的双手不见了， 顿时惊恐万分。
手腕以上， 双手都不见了。
只有滚烫的鲜血喷涌而出。
[哎呀?我只是想夺走他手中的东西， 没想到连手也一起切下来了?]
头顶传来女人刺耳的笑声。
humbert急忙抬头， 看到一根树枝柔软地弯曲着。
而在那上面坐着一个长有两只角的怪人。
ms. Uroboros, 就是她让 humbert逃到这里来的。
是她切掉了 humbert的手!
[哦哦一真漂亮。这就是那个恶魔之眼吗?圣物?]
她一边笑着一边把玩着沾满鲜血的金色球体。
“还, 还给我!”
humbert鼓起勇气喊道。
比起失去双手，更让他在意的是被 belial赐予的‘恶魔之眼’被夺走了。
当然, ms. Uroboros是不会归还它的。
[自称神职人员的家伙居然在背后收钱贩卖孩子， 现在甚至勾结恶魔?真是花样百出。]
“呃, 呃呃!”
她的话仿佛看穿了他的内心， humbert不由得一颤。
但 ms. Uroboros 依然保持着诱惑的笑容。
[不过嘛，也没什么不好。像你这样的罪犯，我可是‘收集’了不少。]
“……什么?收集?”
就在 humbert露出疑惑表情的一瞬间。
嗖的一声！
突然， 一条蛇一样的东西从后面飞来， 缠住了 humbert的脖子。
那是 ms. Uroboros的鞭子。
“呃呃! ?”
humbert被勒住脖子，被拉向空中， 无法做出任何反抗。
因为他的双腕已经被切断了。
ms. Uroboros带着笑意的声音对在空中挣扎的 humbert说道。
[我也会‘助你一臂之力’。让我们一起迎接‘旧时代’的到来。]
“?”
旧时代?我们通常不是说要迎接‘新时代’吗?
尽管意识逐渐模糊，亨伯特还是对她的说法表示了疑问。
于是， 乌罗波罗斯小姐在他的耳边补充了一句。
[她说的是‘战国时代’。]
这是亨伯特在神志清醒时听到的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