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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卿心里那叫一个复杂。

“我能问问,你为什么这样做吗?”王卿问。

孟芳轻轻叹息一声,说:“我做不到像您这样心怀高尚,对每个人都怀有一份善意。”

“但,我自认,自己也并不是一个卑鄙无耻的人。我只是希望,最后可以通关的人,尽可能的多。”

孟芳抬起眼帘,直视王卿,语气无比地坚定果决:“所以,我要尽早解决不稳定的因素。”

王卿闻言,陷入了沉思。

看孟芳的意思,是希望这次大部分实习生都可以通过考核,留在农场里?

也对,现在工作这么难找。

至于张宇,王卿也有点印象,之前有看到过他欺压室友。

想必孟芳是不希望,因为张宇一个人的行为,影响他们全体实习生在领导心目中的印象。

孟芳会有这种想法,王卿也是蛮能理解的。

“但是,你怎么敢肯定,告诉他,就可以排除不稳定因素呢?”

王卿可以理解孟芳的动机,可这个行为,还是没有多少说服力啊!

洗发水、沐浴露不干净这种事,要是张宇根本不介意,那就算孟芳说了,也没什么用啊。

听到王卿的询问,孟芳的表情更加尊敬谨慎了几分。

“我并不能完全肯定,与其说是尝试,不如说,我是在赌。”

孟芳赌张宇会去用那些沐浴露和洗发水,最后玩火自焚。

王卿:“……行吧,随便你。”

孟芳肉眼可见地放松了下来,连忙道:“感谢您的理解。”

孟芳看得出来,从头到尾,王卿对她的所作所为,并没有表现出强烈的不满。

看来,王卿固然善良,但是并不圣母。

也对,像王卿这种人,自然是将济世救人作为理想的,可是,图有高洁的理想,并不能再怪谈中活的长久。

当断则断,才是王道。

孟芳在心底,小心翼翼地对王卿做着评估。

看着孟芳准备离开,王卿又连忙叫住了她:“等等!”

孟芳停下脚步,抬头看她,神情再一次地紧绷起来,低声问:“您还有什么事?”

王卿听着她说话,总觉得不得劲。

管家平时总是您啊您啊的叫,也就算了,怎么孟芳也有这毛病?

王卿微微眯起了眼睛,有了一个猜测:“你是北京人吧?”

孟芳倏然一惊,睁大了眼睛,“您怎么知道?!”

进入同一个怪谈的人,往往来自于不同的城市。

大概率,在现实中也不认识。

更有甚者,进入的不是自己国家背景的怪谈,而是进入了其他国家背景的怪谈。

在看不懂异国语言的情况下,连规则都读不通,第一天就死了。

由于怪谈中很多事情的不确定性。

有时候,也会存在通关怪谈之后,调查员互相结怨的情况。

正因如此,这些原本就来自于不同地域,互不认识的调查员,很少会爆料自己的现实身份信息。

整个怪谈中,除了邢红琴,没有其他人知道孟芳是个北京人。

所以,当王卿点破孟芳来历的时候,孟芳会惊讶成那个样子。

王卿,居然厉害到这种地步!

“啊,没什么,我就猜猜。”王卿用毛巾擦着头发,说。

她的语气十分随意,脸上甚至带着淡淡的、亲切的笑容,脸眼神也没有落在孟芳的身上。

然而孟芳的心里,却生出一股,奇异的敬畏和恐惧来。

王卿在警告她。

看似随意的一句话,实际上暗含玄机。

王卿一定知道很多。

不只是她的地域,甚至年龄、学历、现实的工作,乃至于更加详细的地址,王卿可能都已经推理出来了。

毕竟从刚进入怪谈开始,她就展现出了强大的实力——推理真相,也是实力中的一部分。

王卿是在用这么一句话,告诉她,她的一切,都已经在王卿的掌控之中。

同时,也是在警告。

擅自出手对付张宇这种事,只允许发生这么一次。

孟芳凝视着王卿。

王卿的侧脸对着她,刚洗过的头发,仍湿漉漉的。

夜色中,王卿握着雪白的毛巾,似漫不经心地,有一下没一下,擦拭着潮湿的发。

王卿的眼神不知落在何处,又或者飘忽的,什么也没有看。

声音也像是一阵飘忽的风。

“其实,沐浴露和洗发水,都只是暂时的问题……用不了多久,就会解决。”

王卿无比冷静的声音,落入了孟芳的耳中。

“农场里,进来了一些不该进来的人,解决掉这些家伙,一切就可以结束了。”

孟芳心头顿时一撼。

莫非,王卿告诉她的,就是通关怪谈的规则?!

孟芳连忙低头,低声道:“我懂了。”

王卿又说:“你可以更信任管家一些,至少,与那些外来者相比,农场内的同事,更值得信任。”

“是。”

孟芳一面思考着王卿的话,一面走回了自己的寝室。

杨悦的状态更差了,

邢红琴坐在床边,看着从门外走进来的孟芳,神情明显有些不愉。

“回来了?”邢红琴微微挑眉。

孟芳点了下头,说:“是,那张规则我给张宇了。”

邢红琴抿了下嘴唇,没说什么。

孟芳在她的身旁坐下,继续说:“然后,我去找了王卿。”

“你疯了?!”邢红琴瞪大眼睛,瞳孔因为过分错愕而微微扩张,难以置信地喊道。

两个人都公认,王卿是这个怪谈中实力最强悍的调查员,也都尽量避免与王卿发生冲突。

孟芳在对付了张宇后主动去找王卿,无疑是一种危险行为。

孟芳却表现的很坦然。

“有些事,难道自己不说,王卿就发现不了吗?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间,我、你——谁都不例外。”

邢红琴沉默不语。

孟芳接着说道:“而且,她已经知道了,具体的离开怪谈的方法。”

“这么快?”邢红琴惊讶出声。

孟芳垂着眼帘,“我怀疑,王卿并不是普通调查员。”

“你是说……?”

“解密人。”

唯有这个答案,才能解释王卿为何如此厉害。

便是邢红琴和孟芳这种经验丰富的调查员,也还没有进入“解密人”行列的资格。

“那她倒是好运气,一来,就抱了一个这么厉害的大腿。”

邢红琴哼笑一声,孟芳知道她说的是白梦露。

孟芳自己也不得不佩服白梦露的好运气。

白梦露坐在床上,手中握紧了一张纸条。

夜已经很深了,关了灯,屋子里黑漆漆的,原本伫立着衣柜的地方,只剩下干涸的血迹,始终清理不去。

旁边床的小林,工作了一日,身体劳累,很快就沉沉地入眠,传来轻微的鼾声。

白梦露这才慢慢展开了手心里的纸条。

是那个进入了办公室的女人留下的。

当时高跟鞋的声音穿过她的身边,那个女人走向了办公桌。

白梦露虽然低着头,看不清情况,却清晰地听见抽屉被拽动的声音。

女人似乎想要找什么东西,然而拉了许久的抽屉,也没能打开。

她的高跟鞋“哒哒哒”的响,在整个办公室里又转了一圈。狗叫的声音一直断断续续,却始终没有进入办公室,只是在门口处徘徊。

就好像有一层无形的结界,阻挡了这只狗的进入。

白梦露趴在地上,不断地用自己的衣袖擦着面前那一小块地砖。

她只感觉自己的心怦怦直跳,几乎要冲出嗓子眼。

脑袋里,那个名为“危险”的警钟,不停的鸣叫着,刺激得她两眼发黑,熟悉的呕吐感再度涌来。

已经冲到喉咙口的呕吐物,又被她重新咽了回去,嗓子被胃酸滚过,火辣辣的疼。

终于,那个穿着高跟鞋的女人,似乎是没有在办公室里,找到任何自己想要找到的东西,准备离开了。

脚步声已经逐渐靠近了门口,忽然又停住了。

女人折返回来。

“哒、哒、哒——”

高跟鞋的声音越来越近。

最后停在了白梦露的面前。

“这里的工作很不轻松吧,想要走吗?”

女人的声音很熟悉,有些低雅的、柔媚的。

白梦露认出来这个女人就是之前的孙女士。

白梦露低着头,眼前已经看不清了,只是凭借着本能,用自己的衣袖擦拭着地砖。

“只要你帮我一个忙,我可以送你离开这里。”

“当然这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绝对不可以告诉任何人哦。”

女人将一张纸条,递给了白梦露,随后就离开了。

白梦露抓住纸条,突然间浑身脱力,眼前一黑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再醒来,就是被王卿抱回了宿舍。

听着旁边小林熟睡的呼吸声。

白梦露低头看向了手中的纸条。

“找到《农场员工守则》下册。”

纸条上只有这么一句话。

规则第三十一条,【本守则没有下册。】

第二天一早,众人如常地起床去上班。

小林甚至叠被子的时候,都忍不住向白梦露吐槽了一句。

“其实除了有点危险,我怎么感觉在这里上班,比在外面上班还轻松?”

一天8小时工作制,领导也不要求加班,到点就可以下班。

还有食堂和宿舍可以提供吃住。

这不比外面996打工要轻松?

而且除了第1天死亡了人,之后好像也没想象中那么危机四伏。

白梦露都有些无语了:“……行了行了,回去之后我给你工资上调25%。”

一开始说好的20%又多了5个点。

小林高兴极了,“诶!好!谢谢梦露姐。”

两人正轻松的出门,下了楼来到食堂,却注意到,一晚过去竟然少了4个人。

胖子,眼镜男,张宇,还有昨天被张宇踢伤了肋骨的那个人。

一直到大家都吃过了早饭,全部都离开了食堂去工作。

白梦露因为手中握有请假条,可以不必去工作,留在了员工宿舍内。

白梦露正思索着,要做些什么的时候。

张宇、胖子、眼镜男,这才推开了食堂的门走进来。

白梦露吃了一惊。

只是一个晚上没见,张宇就仿佛被吸干了精气神。

眼窝深陷,两个硕大的黑眼圈挂在眼眶下方,脸颊上颧骨支出,颜色苍白诡异,脚步虚浮无比。

张宇却似乎毫无察觉,如常地走到了食堂坐下,一面等着眼镜男去拿泡面,一面扭动着自己的脖子。

“昨晚也不知道是不是睡落枕了,怎么脖子这么酸,浑身上下都酸的很,难道是这几天工作累了?”

张宇奇怪地自言自语着,又瞥了一眼胖子,身体习惯地踢了他一脚。

“过来给我捏一下肩膀。”

胖子一副被奴役惯了的样子,起身帮张宇捏肩。

整个白天过去,都没有发生什么异常的事件。

唯一奇怪的就是,昨晚那个被张宇一脚踢断了肋骨的倒霉鬼,始终没有出现。

他的室友们也都说,昨晚洗过澡后就如常地回到了宿舍,早上醒来就发现他不见了。

众人都很奇怪,直到晚间时候,打开了浴室的门。

“啊——”

率先去浴室洗澡的是孟芳等人。

杨悦就跟在她的身边,也在第一时间,看到了被做成拖把的男人。

孟芳本能地回头,想要挡住杨悦的眼睛,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杨悦跌坐在地上,身下慢慢地淌出了一股,温热的、淡黄色的液体。

被做成拖把的男人靠在角落,头朝下,脚朝上。

男人的头发本来就少,做不成拖布。

所以,他的头盖骨被削去了一半,拖布被塞在了里面。

鲜血将地面染成了大片的红色。

头顶的白炽灯又坏了一盏。

浴室里,显得比以往更加昏暗了。

孟芳扶起了杨悦,将她带回了宿舍内。

见杨悦还是一副惊恐不安的模样,叹息一声,让邢红琴去倒水。

一个转身,没有注意到,杨悦已经站起身,走向了角落里的衣柜。

杨悦的脸上,是一种说不出的平静与麻木。

她伸手,掌心贴上了镜面,轻轻地抚摸着。

从住进这间宿舍的第1天起,她就始终有一种感觉,这面镜子就像是一只眼睛,一直盯着她。

每个夜晚,听到衣柜的动静,她都会无比害怕。

但是现在这一刻,她感觉自己好像也没那么恐惧了。

杨悦伸手打开了衣柜。

然后,整个人钻进了衣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