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国,这些证据,你可有何见解?”
听着王座上赵偃传来的话,郭开默不作声。
许久后才放下手中的那些诉状。
“臣,无异议。”
“爱卿啊,寡人也是迫不得已啊!”赵偃知道自己伪造这些陷害李牧的证据会让郭开心存不满,于是他对着郭开解释道。
“李牧此人,不仅朝堂公卿痛恨,如今百姓也颇有怨言;寡人如果还只是将他解职在家,岂不是一种另类的庇护?到那时,寡人如何能保证公道?”
“可若要处罚李牧,又必须要有罪名,那三城的事是不能说的。”
“寡人只好找这个借口了,反正他真的和秦国有联系不是吗?”
“放心好了,寡人只会让他在大牢里委屈几日,等风声一过就会把他放出来,毕竟武安君之忠心,寡人心里有数。”
你有个屁的数……
郭开心里一阵诽谤。
赵偃的意思,摆明了就是要处罚一下李牧,做个表面样子,可又不想让李牧伤心,需要自己去暗地里给李牧说清楚情况。
这没什么,反而更方便郭开暗箱操作。
可身为君王,如此想法……
简直不智……
……
府邸内。
“吕先生,在下已经打点好了廷尉大牢,不知何时可去?”
在吕不韦面前,郭开很是尊敬。
这让吕不韦心里很受用,对郭开的态度也不自觉的变好了起来:“郭小友不用着急,等深夜再去,也好让李牧想想处境。”
“倒是接下来,麻烦郭小友了。”
“这是哪里的话!”郭开自信无比:“都是为大王办事,开义不容辞!”
……
牢房里。
李牧感觉今天有些梦幻。
自己那个逝去大伯的二儿子李信?他不是在秦军里吗?怎么会来这?
还有郭开,他不是恨死秦国人了吗?
“堂兄,你可能还不知道眼下的情况吧?”李信走到了近前,随意坐在地上:“那个昏庸的赵王,已经派人去将婶婶和嫂子侄儿们给抓起来了,还有我那另外两个堂兄。”(pS:李牧有一个亲哥哥和亲弟弟。)
“不可能!”
李牧当即否认道:“北地郡郡尉和当地驻军将领都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他们不可能……”
忽然间,他闭嘴了。
另外两人都看着他,流露出一丝怜悯。
你也知道那几个掌权边将都是你提拔起来的啊?
大王如果真要抓你的家人,会让他们在那杵着碍事?
“别担心,我秦国玄衣卫劫了押运车队。”李信犹豫了一下:“堂兄,如今的赵国,还是你要的吗?”
现在的赵国,除了李牧那些军中部下外,还会支持他的恐怕只有郭开了。
但军中部下是不能站出来的,真要站出来,李牧没罪也必须要有罪了。
除了郭开外,赵国上到君王、下到平民,都抛弃了他。
李牧自己也想问一句:这样一个赵国,真的还值得自己效忠吗?
“那证据是怎么回事?”
他看向郭开。
“军中也是有些家里反对你的权贵子弟的。”郭开就这一句话,却让李牧明白了很多事。
忽然,他想到了一个很贴切的名词。
莫须有。
“堂兄,跟我回秦国吧。”李信认真道:“你仗还没打完,赵国的乱相就传到了秦国,兄长知道你的性格,也猜到了你最终的下场。”
“可我们毕竟是亲人啊!”
原来秦国也不看好赵偃吗?
李牧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信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
“这是秦王给兄长的信。”
打开信,通过信的内容李牧知道,是李信的亲哥哥、自己那个堂兄李柯请求秦王救他,但不要逼迫他加入秦军,为此,李柯可以用自身的官位来换。
而秦王拒绝了。
答应动用秦国力量救李牧,却并不需要李牧加入秦军。
从言语间,李牧看出了秦王对秦军的绝对自信。
李牧还了信:“为何要救我?”
“因为你是我叔父的儿子,是我的兄长。”李信说:“如果还要问别的,我相信你想得到。”
是啊,李牧想得到。
无非就是自己是赵国大将军,救了自己、能让秦国扇赵国一巴掌,就如同那个传闻中去了齐国、但他却知道实际去了秦国的前王后一样。
可秦王又说不需要自己加入秦军……
“别犹豫太久。”郭开催促道:“大王是不信任你、打压你,可国中还有许多人真的希望你死。”
而且是赵国大部分贵族。
无他,李牧之前在那三城的行动以及他的性格,都没法让其他人放心。
牢房里陷入了一片寂静。
良久,似乎是想明白了什么事,李牧语气低沉:“伯父留下的家产可够?能匀给我一间草屋和些许地吗?”
李信故作不悦:“这个我就可以给你!我打一仗得的赏赐比你这大将军还多!”
这话说得……
李牧心里的负罪感忽然就减轻了些许……
李信扶着他起身,准备离开。
牢房门口。
郭开欲言又止,手抬起了一半又停在了半空,却最终只是低头叹了一口气,就看向了另一侧的地面。
李牧心里有些难受。
以前他确实认为郭开是个贼子、奸人,后来他发现自己看错了。
郭开只是个私欲较大的人,但于国而言还算个忠臣,尤其是在他被迫成为家族‘一脉单传’之后。
以后,他会很孤独吧?
自己走了,赵国就只剩他一个人了……
“相国,我……”
郭开抬手制止了他,神情带着四分惆怅、三分惋惜、两分落魄、一分孤独,完美展现出了一个即将失去战友的相国该有的情绪。
李信默默转过身去,他怕憋不住……
“我能最后问一句吗?”
郭开眼里仿佛只剩下最后一丝光:“李牧,你能‘清君侧’吗?”
清君侧,这是一个高情商的说法。
李牧沉默着与他对视,随后转移目光看向了墙壁上的一盏烛火。
“即便不是赵将,我也不想当叛将。”
郭开愣了一下,扯出了一丝笑容:“好啊,挺好的。”
“那……保重。”
说完,郭开越过他们二人离去。
低着头。
脚步有些乱。
身后的李牧抬了抬手,最终却只是敬了个军礼,低头沉默。
当天夜里。
廷尉大牢遭贼人袭击、放火,当晚所有值班人员和犯人,全部葬身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