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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旗 > 玄幻魔法 > 天地台 > 第13章 丹斤府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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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慢,毫无长进”,白藏的话语依旧看不出情绪波动,但出手越来越重,谢陈的体魄强度每天都在提升,进攻速度也比在善桥城时快了数倍,每一拳打出都有风罡呼啸,带起恐怖的破空音,他曾私下试过,一拳可将粗壮松树打为碎木,与一周前相比,不仅是力道的递增,暗中对力劲的运用也截然不同,爆发出的破坏力提升了数个层次。

谢陈自信,现在对上黄渔与牛虎联手,自己完全可以无伤击败两人,但在白藏眼中,他的进步几近于无,仍旧是拳脚松软花架子,撑不过一招。

喀!

白袍屈肘,轻松挡下谢陈扫腿,肘尖抵在膝盖,看似并未用出多大力道,但衣服下,少年的膝盖骨从点到面,裂纹如蛛丝,发出可怕碎裂声。

谢陈左腿近乎反折,他却不管不顾,一拳轰向白藏腹部。

白山主右臂以肘尖为支点不动,小臂下拍,一指轻轻点在谢陈拳背,一股极具穿透力的攻击炸响,他的右拳无力摊开,手掌心赫然破碎,整个手掌的皮肉都消失,只剩下白骨。

同时,白藏这一瞬间的爆发在肘尖支点上的力道也极恐怖,谢陈膝盖骨如盘飞,穿破皮肤斜上,成几十片白色小花散飞,咄咄咄射入石壁与树干。

少年却叫不出声,或者说他已失去了疼痛感一般,四肢都几乎残废,便用额头继续向白藏胸口撞击。

白袍反手拂去,四指接触额头,谢陈遭到重击,身体倒飞十几米,重重砸在草甸上。

“整天浑浑噩噩,不动脑子细想招数变化,一味被动挨打,你还呆在这里干什么?”,白藏冷喝。

“只以为空喊就能真正变强大,每日练完功就知倒在石缸内昏睡,李雅阑一根指头就可按杀你百次”。

看到深陷草甸烂泥里仍旧蠕动身躯想要奋力爬起的少年,白藏打出一片金辉,助他恢复四肢伤势,可下一刻,他手中化出一柄神剑,白袍化为长线,直刺谢陈右腿。

谢陈现在已完全不再依靠感官判知外界动静,因为无用,白藏出手迅疾,似电闪,他在白藏说完话时便侧身,想要躲避这一剑。

“躲避不能败敌,说了多少次要先手出击,为什么总是下意识避让?”,白藏冷酷无情,瞬间在谢陈右腿上刺穿三个血洞。

“凡出手必有破绽,你要先一步反制,洞察其弱处,截断对手气机流转,要进攻”,白藏说话间长剑又刺过谢陈腿肚,剑身平转削出,力道不减,砍入谢陈肋骨间。

谢陈右腿上掉下一大块血肉,侧身上也是血淋淋。他大吼一声,以左手抓住剑身,刃锋将手掌割裂,同时右手探直,整条手臂好像蓄力到极致的弹簧,猛然释放出全部力气,催动拳头打去。

白藏仅是松开握剑右手,五指张开,手掌挪动了半寸,与谢陈拳头撞在一起。

砰,这次的撞击力道极大,两人脚下的稀疏草株被劲风扰动,剧烈摇摆,快要断折。白藏纹丝不动,谢陈却止不住后退两步。

“对敌如兽王猎食,不杀死对方就敢停手?”,白藏进一步,握住犹在半空未坠落的长剑下扫,剑刃割裂了谢陈右脚上的筋脉,“进攻最重势,攻势形成要连绵如江,不因外力断绝,要适时而动”,他一连点出四剑,每一击都打在谢陈抬腿进攻的关键节点,少年的大腿肌肉、膝盖、脚后跟被割裂,右腿颓然坠落,无力进击。

“出手要重,打出你全部气力,勿要一击必杀,似陨星坠地,狮子猎”,白藏用剑身挡住谢陈再次挥来的一拳,轻飘飘的力道令他反感,便屈指顶在谢陈隐藏在侧身隐匿轰击而来的掌爪,“一击功成,策划下一手攻势何用?”,他平掌推出,谢陈胸膛凹陷,在后背上凸起一个硕大掌印。

这次的打击没有声响,谢陈却也受伤不轻,整个人飞起几十米,后背撞在石壁上,又弹出好远,才坠落地面,将草甸砸出一个深坑。

呼、呼,谢陈躺在地上大声喘息,他的口鼻中有鲜血不断冒出,身上也是多处受伤,找不出好肉。

至于身上的衣物,早与草根烂泥混成一色,看不出原本模样。这七天来,白藏先后对他的头颅、双臂、前胸后背及双腿做磨练,始终以右手作攻,但他却不能撑过一息。

几百平米的草甸上到处散落谢陈身上掉落的碎骨、皮肉与血液,繁茂草株也在两人踩踏下断折,根部翻出,与泥土搅在一起,被血液浸润一层又一层,发散出腐烂臭味,原本青怡的大草坪现在几乎成了烂泥汊。

谢陈吸入的每一口空气都是辛辣,带着刺鼻气味,可他早没有了这些对外部环境的感觉,他的脑中,只有进攻,进攻。

“世间所有攻于肉身的杀招,我俱演练完毕,你要好生记下,用本能,不依靠脑子”,白藏交代道。

谢陈呼呼喘气。

“明天开始下一阶段”,白藏看天边晚霞掩映,决定暂时停止。

谢陈猛然坐起,直挺挺竖立脑袋,茫然应了一声,他双目呆滞无灵光,嘴角滴着涎丝,心智还沉迷在磨练中,尚未走出,像是被打傻了。

“体魄又增强了”,白藏看到他身上的伤痕在快速愈合,比之前的速度有了很大变化,且,谢陈体内深处又有一些微弱翠光生成,被白藏法眼扫视,如浮游惊,霎时秉去光芒,隐入血肉不见。

“正好,再锻打一次,稳固根基,令你清醒清醒”,白藏自语。这轻柔话语比起他的拳头轻了太多,随风落入谢陈耳中却比天雷浩大,少年蓦然惊醒,眼神清澈不少,“这些天一直在锻打,不差这一次吧?”。

他目光恳切,面容中带着讨好的,泪花。

白山主狠心肠哪能为他的求饶而亡,当即探手伸出,巨大手掌遮天蔽地,谢陈眼前黑暗,差点吓死过去。

啊!

啊!

啊!

绝望的三声惨叫过后,少年便再也发不出声音,他声带撕裂,舌头都要被自己咬断,因为这次的锻打换了花样,与上次的磨盘碾压是不一样的滋味。

白藏握拳,从高空砸下,如巨锤,将谢陈视为炉中生铁,一下一下锤击,从双脚至腿,到腹部,及胸膛,逐级而上,每一寸血肉都不放过,反复捶打数次。夕阳下,少年血骨崩飞,是铁砧上钢胚,磨砣之玉胎,千磨万击留精华,褪去一身凡泥。

不止于此,待谢陈正面遭锤击一遍后,白藏将他翻过身,再重复一次锻打过程,从头顶到双肩,从后背到腰腿,真是一点一点锻打,务求不惜物力,只要纯净模胚。

后身锻打过,再翻身侧躺,重新来一遍,碎肉与血液混合着变成肉泥,谢陈已看不出人形。

老松岭上,每一次击打落下,必然溅起无数翠光如星火消散,留下一堆肉身杂质跌落身下,与泥土酵为肥美养料,滋养草根。

半个时辰过去,白藏收手,神采奕奕,他似乎有些沉浸于锻造璞玉的过程。

谢陈缩成一团,刚被恢复身躯,残留在灵魂中的苦痛还未散去。

“虽然惊惧,但纯澈不少,随我见客”,白藏带着他飞向草屋,因为山下有数人正在叩拜山门。

“听闻白山主于北海收徒,我丹斤府有意祝贺,但这炉丹斧美酒迟迟未成,只好等到现在才敢带着薄礼登上割阙山”,一位灰袍老人开门见山,直接说明了来意和祝贺内容,“礼物不多,百坛陈年丹斧斤,和这一炉新酒的两缸前段酒头,还请山主笑纳”。

老人看着不到甲子年龄,头发白净,身材高大,比白藏还要高出半个头,但整张脸红扑扑,酒槽鼻尤为显眼。

他身后,有一男一女两位弟子随侍,年轻男子玉服高冠,面容俊朗,女子窈窕多姿,鹅黄色长裙及地,臻首玉颈好美容。

谢陈看着自己一身分不出颜色,混着泥土、血污的脏袍,连鞋子也没有,是光着脚来的,指甲缝中还有黑褐色血泥,当即被人家宗门气派威慑,自残形愧,不自觉后退,想要躲在白藏身后。

“萧鹤年,吴九酝,老夫的两位劣徒,让白山主见笑了”,丹斤府老人笑眯眯引出身后两位年轻人。

一对才子佳人上前,恭敬道:“拜见割阙山主”。

白藏轻轻点头,“听闻丹斤府致力挖掘古方,复刻那两种传说中的名酒,鹤年贡与九酝春,丰富丹斧斤窖藏,丹府主两位徒弟以此为名,想必有了不小收获”。

谢陈有些惊讶,自家师尊看起来很博学呢,连这种秘辛都知道。

“谬赞,仅是小有所成而已,这才希冀劣徒能继承衣钵,早日功成”,老人先是摇头,然后好奇,“白山主也好酒?”。

“我年轻时曾探究过酒类起源,自身极少饮”,白藏所说属实,他不喜欢酒后眩晕感,平日里滴酒不沾。

“无妨,天下酒鬼多了去,真正懂酒的又有几个,山主这般雅致,正与鹤年贡彰配,老夫不算白准备一遭”,说着,丹斤府主让玉服男子上前,手捧黑漆泥坛,恭敬奉上,“晚辈箫鹤年,现将第一坛贡酒敬上”。

旁边,鹅黄色长裙丽人有些错愕,但也只是一闪而逝,洁美脸庞几乎看不出情绪波动。

老人笑着解释,“虽是第一坛,却也有了几分名酒烈气,担忧不够完善,无法对外售卖,作为收藏倒是合适”。

“丹府主有心了”,白藏淡淡说了句,他对谢陈也鲜有笑容,遑论外人,但还是利用金色神辉化出桌椅,隔空摘下四条松针,做出几杯茶水请来客坐下细谈。

丹斤府老人看着茶杯中顷刻嫩绿,清香扑鼻,忍不住笑着说:“多少人也喝不上割阙山这杯好茶,倒让我碰上了”,他当即招呼身后两人坐下细品。但两人只是接过茶水,不敢与尊长同坐,站着持杯细啜。

谢陈低着头也忍不住翻白眼,心想自家山主好小气,人家贺礼堆成小山,他就拿出那老松上的普通松针泡茶待客,传出去真是令割阙山无颜面。

“谢陈,与诸位道友问好”,白藏见谢陈一直躲在自己身后,活像缩头鹌鹑,便令他上前展现白山主亲传的风姿。

谢陈无奈,抬起头,呲牙笑着说:“丹府主好,两位师兄好”。

箫鹤年与吴九酝笑着点头,眼前少年虽然寒酸落魄,但到底是割阙山弟子,要给面子。

丹斤府主突然说道:“刚才登山中匆忙一瞥,发现白山主,对这位弟子好生宠溺”。

他这话说出,三位年轻人皆面色古怪,萧鹤年若有所思,吴九酝道行浅,差点笑出声。谢陈满脸疑惑,然后暴怒, 忍不住就要上去扒着老府主的眼皮让他看清楚,有这般溺爱弟子的吗?

“九酝,平日里将你惯得不成样子,快将你那坛九酝春拿出来,送于谢陈,作为赔罪”,丹府主很严肃。

吴九酝似有不愿,谢陈也拱手说道:“丹府主客气了,所收贺礼太多,不敢再受”。

“要的,应该给”,老人也倔。

鹅黄色长裙女子遭老人一瞪眼,再不愿也只得拿出美酒,那是一只青瓷坛,到底是女子所制,比箫鹤年那黑漆坛子精致不少。

圆肚小底,坛肩两侧各有环柄弓起,酒盏大小的坛口上覆着赤红色泥封,仔细看去,泥封上似乎还有微微凹陷的五指印,想来是女子素手封坛时捏制所留。

她移莲步,似乎被师尊呵斥,有些羞恼,头也不敢抬,纤纤玉指托着青瓷坛,走向谢陈。

少年看着青与白交织,鹅黄长裙轻移,丽人低首送美酒,心中飘飘然,忘了自己前一秒还在婉拒,伸手就要接下。

“不必了,丹府主厚爱,他承受不起”,不曾想,白藏出言制止。

老人解释道:“九酝春性烈,但后劲绵柔,酒力充沛,少饮最利恢复伤体,对他有益”。

“谢陈,你饮酒吗?”,白藏侧过脸,问道。

师尊这样说,谢陈自然不敢造次,老实说道:“不喝”。他心想,在司府内是形势所迫,丁永那小子非灌,不作数。何况,人家丹斤府送了不少酒,没必要再多收这一坛。

丹斤府主只得作罢,吴九酝心神骤缓,默不作声,将青瓷坛收回。

双方暂无话,枯坐一杯茶。

白藏性子冷清,话很少,只有教导谢陈时不吝言语,这种场景,他也无所谓。

但另外四人却有些尴尬,尤其是谢陈,真心替自家山主揪心,哪有这般待客的,不是给人家冷脸子么?

眼看再等下去也没什么好聊的,丹斤府主起身告辞,突然,他问了一句,“割阙山有了传人,是否参加七府联赛?”。

白藏想了想,摇头说道:“谢陈资质低劣,一年内不会有突破,参加不了”。

这话说的,谢陈忍不住要反驳,可想到自己与山主对战时的糟糕表现,竟顿生无力感,也觉得自己确实平庸。

丹斤府主带着萧鹤年与吴九酝离去,草屋前只剩下师徒两人。白藏挥手,堆成小山一样的酒坛子消失不见,不知被他藏在哪里。

谢陈情绪低落,闷声说道:“师尊,给你丢脸了”。

白藏惊讶,这种时候谢陈一般都称山主,表示出与他的距离感,怎么现在叫的如此亲近?

果然,谢陈抬起头,大声说道:“明日起请师尊加练,不要怜惜,我要早日蜕凡成仙,不堕割阙山威名”。

原来是担心白藏失去耐心,将他赶下山。

白藏一脚将他踹回老松岭,“滚回去歇着”。

割阙山外万里高空,丹斤府主带着两位爱徒往回赶路,夜色已暮,三道流光拖曳着长尾,在云层中穿梭。

“府主,割阙山,值得如此上赶着送礼?”,玉服俊美男子,萧鹤年,很不解,他人如其名,如仙鹤舞长空,透露着出尘气质,潇洒不凡。

老人白发丝飘飞,他笑着说:“你们来丹斤府修行时日尚短,不知白魔大名,往后会理解的”。

萧鹤年回头看去,夜色笼罩下的割阙山一片寂静,偌大的宗门内也只有一位山主,加上谢陈这个独苗,一副摆脱不了的凡相,入山月余,不说天资过人的年轻弟子,就是丹斤府内最差劲的入门新生,一个月也总能生出一些翠仪华光,比谢陈要强上不少。

另一边的吴九酝,还在生气,这位质丽女子很不满自家府主的强硬做派,气道:“师尊好无道理,非要我将第一坛九酝春献给谢陈,难道不知……”。

老人笑着打断她,“我亦看不出谢陈资质,但能让白藏亲自出手,不惜力气打磨,将来成就不可限量”。

“成就再高那也是他割阙山的事,与我何干”,吴九酝受了委屈一般,眼眶红润。

她自小便被丹斤府主从花嫦溪畔带回修行,那条四季长春的小溪旁,世代生活着酿酒为生的百姓。在那里,每一个年轻孩童都要在人生中自己酿造的第一坛酒上留下印记,作为对心仪男女的定情礼送出。

这只青瓷坛,不仅是世上第一坛九酝春,亦是她吴九酝酿在其中的女儿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