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和尚闻言,浑身瘫软,气势萎靡,这番话直接说到了他心中去,但是执念之所以称之为执念,自然不能被轻易动摇。
“老和尚!你修佛之前,这身袈裟是哪来的?你可知其作用?”
“哼,施主自然是知晓的。”
“那你可知,此物原名为引魂幡,乃是上古大战之时,悲天悯人的大能所创,为接引战死之英魂而作,使得他们不在毁天灭地的战场上魂飞魄散,让他们不在煞气冲天的古战场上成为孤魂野鬼而作?”
钟鸣一言,老和尚惊诧万分,这万魂幡还有这来路?这小子莫不是在诓我?
“接引英魂之幡?施主.....”老和尚刚想反驳几句,想到自己的所作所为,可称不上是“作恶多端”,拿着这宝贝维持一镇人的生命,本身就是“法器善恶取决于使用者论”的最好例子。
钟鸣挥舞手中钢枪,重重朝地上一扎,枪纂将地砖扎碎成数块,蜘蛛网般的裂纹蔓延开来。
“老和尚见人就妄言他人之恶。我接了悬赏来此捉鬼,放何处都是正大光明的大好人,斩妖除魔捉鬼杀怪,凡人要为我修生祠而拜,当我是恶人?你满肚坏水不敢相信真有好人存在?”
钟鸣又狠狠刺激了一下他。本以为对方会介于恼羞成怒和佛法静心之间相互徘徊,不料他真的回归了平静。
老和尚站直了身体,红色的袈裟上宝光璀璨,被他挽起之后,一声哀嚎一闪而过,不知是哪个镇民的灵魂支撑不住倒下,手中金刚杵更是吓人,佛光普照下,威能似有雷霆之意。
“咳咳,不要太在意,气话,气话,我不是修佛的,你是修佛的,不能因为我话说重了就随便打杀我,咳咳.....”钟鸣气势一泄,正要服软,不料老和尚忽然弯腰,朝着钟鸣鞠了一躬。
“是老衲唐突了,请施主恕罪。”
他身上忽然宝光闪烁,亮的钟鸣睁不开眼。
当他缓过神来,再放眼望去,周围大阵已经撤去,无数镇民的灵魂悬浮在空中。
他们有人惊恐的大叫,有人若有所思,有人恍然大悟。
“我....我记起来了,我已经死了啊,我已经被一头羊头虎身的怪物咬死了,我....我想起来了。”
“该死的怪物,该死的婚宴,俺不想死啊,不想死啊!!!”
“鬼,哈哈,我才是鬼,怕镜子里的什么玩意儿,那不就是我的鬼样吗?我的鬼样....鬼啊~”
“媳妇,媳妇!俺的媳妇嘞,俺说好了和媳妇一起走的,俺要找俺媳妇!”
.....
他们渐渐消失在了钟鸣的感知中,灵魂最终何去何从,凭他现在的能力无法探知,他能看见的,不过是大阵用灵力演化用于装载灵魂的躯壳渐渐消散罢了。
“所以,那些人看向镜子,实际上是看见了自己鬼的姿态,而他们的意识里认为自己还是人的姿态,所以说自己看见鬼了?”
老和尚点了点头,身后的燃灯古佛像轰然倒塌。
“施主聪慧过人,大阵衰弱之时,已经无法演化更多的肉体镜像,所以镜子一类事物,反而成了真相之窗。”
“那么这些人被鬼杀死,就是大阵撑不住了,送他们入轮回了,是吧。”
“阿弥陀佛。”
老和尚岔开了话题,“施主手上之物还是太过危险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再言道:‘钢刀在手杀心自起,富贵加身淫恶自现。’不如交给老衲保管吧。”
“老和尚,你之执念大,还是我之执念大?”
“哈哈,施主有慧根,”老和尚修了如此久的佛,心中也存了不少善念,想到自己真有枉杀好人的概率,不由问了一声:“施主,先前所言,有人愿为你修生祠,可是真话?”
“确实是真的,我帮了云山村一个忙,捉了头妖,不过修生祠这事儿,估计动工要花不少时日。”
“如有幸,我便去拜访一下,也算是赔罪了,此间事了,老衲就告辞了。”老和尚相当平和的,一步一个脚印的走向镇子外,不知他内心究竟作何想。
他走之时,秋风绕身,落叶随风飘落,又在他的身边起起伏伏,枯叶落不得地,归不得泥土根。
钟鸣长出了一口气,万幸万幸,今天遇到的是一个好人啊。
这要是个坏人,我不知道死了多少遍了。
他复盘入镇的整个过程,自己就像是小丑一样到处乱窜,若是真有人成心害他,自己死无葬身之地都算轻的,大概率要成为恶鬼的口中美餐,或是那袈裟万魂幡的一个冤魂了。
为此,他在心中不断的警告自己,日后这类事情,可万万不能再莽撞了,搞不明白就快跑,先跑为妙。
....
玄景在镇子外转了半天,忽然见到洪镇“消散”,整个小镇“化为鬼蜮再无活人”,吓的手上排出一整把的符箓来,小心翼翼的朝着镇子内探去。
他左看右瞧,每一步都相当谨慎,终于是在寺庙门口发现了钟鸣。
“恶鬼在何处?”
“搞定了,这可是....说来话长的故事。”两人对视,眼中都是庆幸,“对了,大海他们还没到?”
“没看见他们,依岳道友的性格,要是先来的洪镇,肯定吵吵嚷嚷的冲杀上去了。”
两人沉默了片刻,决定在此休息到明日清晨,若是岳开山再不来会合,那就只能顺着路径找回去了。
时间过的很快,初升太阳的第一缕光辉照耀到无人的小镇时,岳开山堪堪赶到了镇子前。
“哎,淬虹兄弟,玄景兄弟,哎呀,这次倒霉透了,算我栽在这里,输给你们一顿好酒。”
岳开山略显狼狈,衣冠破碎之处不少,再看陈大海,轮椅都被拉变形了,头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一看就是受了大委屈了。
“岳兄弟,你这一路是遭了什么难,竟显得如此狼狈?”
“那可就说来话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