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兄如父?”胤礽歪着脑袋,一只手托着下巴,状似思考:“大哥想当我的阿玛?大哥想当皇帝?”
“不……不是……你不要瞎说。”明明还在生气不忿的胤褆,登时惊出了一身的冷汗,急急忙忙的解释。
见他如此的不禁逗,胤礽不屑的冷哼一声,跑跑跳跳的向前走去,不再理会他。
看着胤礽的背影,胤褆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的握起,指甲扣在手心,印出了深深的月牙儿形状,泛着瘀痕。
康熙十四年五月初九,今日是内务府沐休的日子,玛琭早早的等在了顺贞门的偏门,只为了能和家人见上一面,也顺带将自己攒下的俸禄交给额娘一些。
只是从清晨等到了日落西斜,也并未瞧见心心念念的人。
看着一辆一辆马车来来去去,不断的从期盼到失落。看着身旁一家人一家人的团聚,互诉思念,互相叮嘱,盼着见着再分离,流泪欢笑再流泪,玛琭心里可真是羡慕的紧,从大清早的欢欣雀跃,到中午的失落,再到黄昏的担心,悬着的心,终于随着最后一辆马车的到来,缓缓的落了地。
宫门口只剩下了玛琭一个人,这定是家里的马车。玛琭扬起的笑脸,映衬着夕阳西下,愈发的美好恬静。
看着没有标识的乌篷马车缓缓在宫门口停下,玛琭不由自主的向前挪动了几下脚步,只是下车的小厮,又让玛琭的心跌落到了谷底,这不是自家的小厮。
穿着粗布短打的小厮利落的跳下马车,走到玛琭跟前,偷偷的朝着守门的侍卫手里塞了鼓鼓囊囊的一个钱袋子,低声说道:“烦请大人通融,让我家主子和姑娘在车上说几句话。”
侍卫颠了颠钱袋子,看了玛琭一眼,背过身去,叮嘱道:“快着些。”
“哎,多谢大人。”小厮朝着侍卫拱了拱手,又对着玛琭说道:“姑娘,请移步随奴才来。”
玛琭心下疑惑,并未挪动脚步。
小厮见状,偷偷露出了袖口里藏着的香囊,那是玛琭进宫前送给隆科多的,也是她唯一送给隆科多的东西。
玛琭深吸了一口气,按下心中的忐忑,缓步走进了乌篷马车内。
马车内,隆科多端坐着,眼眸低垂,手里漫不经心的把玩着一块玉佩,眼下一片乌青,显然是几日不曾休息好的缘故。
见着玛琭掀帘子进来,隆科多立马换上了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你……可还好?”
玛琭有些哽咽,避开了隆科多伸过来的手,低着头坐在了门口的位置,低声回答:“还好。”
“还好便好,伯父伯母很担心你。”隆科多看着自己伸出的手,握了握拳,装出了一副受伤的样子。
“怎的是你来了?阿玛和额娘呢?”玛琭抿了抿唇,开口问道。
隆科多欲言又止,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玛琭猛的抬起头,急声问道:“阿玛和额娘如何了?你告诉我。”
隆科多一副伤心难过的模样,艰难的开口:“伯父前些日子轮值巡视,正巧碰上赫舍里氏长孙和瓜尔佳氏幼子在街上聚众滋事,两方均是辅政大臣,这阎王打架小鬼遭殃,伯父便因此被两家给下了狱了。”
“什么?”玛琭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阿玛胆小怯懦,如何应付得了索尼和鳌拜两大家族的纷争。
六神无主的玛琭不顾礼仪的抓住了隆科多的手,急切的问道:“那阿玛现下如何?”
“左右是两大家族纷争,伯父现下倒也无事,就是不知何时能放出来。”
“阿玛年迈,如何能受得住牢狱之灾,这可如何是好?”玛琭急的直掉眼泪。
隆科多直直的望着他,望的玛琭想忽略他的眼神都不行,一双婆娑泪眼就这么的撞进了隆科多的眼睛里,迷茫,无助,又清澈,也直直的撞进了隆科多的心里。
他闭了闭眼睛,好似下了什么决心一般,再睁开眼时,眼眶微红,一字一句的说道:“为今之计,也只有你得了皇上的圣宠,才可能有机会在皇上面前替伯父求情,你……”隆科多话里似有哽咽,看着玛琭一双水润的眸子里从惊愕到失望再到渐渐失去光泽,再也说不出更多的话。
玛琭擦干眼泪,跌跌撞撞的下了马车,脑海里不断的浮现出两人之前的种种模样。
天街小雨里,两人第一次相遇,如玉公子手里举起一把雨伞,他说,姑娘家家的不宜淋雨,若淋湿了可怎么好。
书斋内,一把折扇在手,侃侃而谈据理力争之下仍旧游刃有余,说的一众学子面红耳赤。偷看间,不料公子回眸,笑意融融,一把折扇敲在了头顶,他说:姑娘家家的女扮男装像什么样子。
京郊桃林树下,有两人一同埋下的女儿红,他说,等我们成亲时,再取出来宴饮满京城的贵客。
后来,他娶了妻,他红着眼睛说,相信我,等我娶你进门。
后来,他一副世家子的装扮,他说:玛琭,等你从宫里被放出来,我迎你进门。
今日,他说,玛琭,你要去皇上身边,争圣宠……
泪水模糊了玛琭的视线,天地间朦朦胧胧的一片白,看不清前路模样,望不到回去方向……
看着玛琭深一脚浅一脚的下了马车,小厮利落的跳上了车辕,恭敬的问:“主子,可要回府?”
隆科多掀起了车窗,从缝隙里看到了玛琭萧瑟的背影,在夕阳最后一抹余晖下,缓缓地消失在了下钥的宫门内,宫门深深深似海,从此萧朗是路人。
隆科多放下窗帘,揉了一把脸,又恢复了往日冷漠的模样,声音清冷听不出一丝异样:“去绿苔巷。”
绿苔巷内,一间不起眼的茶舍包厢内,隆科多见到了本应该在狱中的包衣护军参领,玛琭的阿玛武威。
“如何?”武威见了隆科多进来,急切的问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