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福打发走“老蹦尜”,松了一口气,连忙跑到烧饼炉前买了俩烧饼。谁知烧饼没吃完,那“老蹦尜”又转了回来,手里还是提着那块肉,只是这次来,她比刚才的脸色难看多了。
“老蹦尜”气势汹汹地将肉摔在肉案上,骂道:“敢坑老娘,你在河湾镇打听打听,有谁敢往老娘眼里揉沙子?明明是二斤八两,你凭啥说是三斤?”
德福一听傻了眼,张着嘴不知说啥好,嘴里还含着没有下咽的一口烧饼。他本来就怕这女人找事,怎敢对她缺斤少两呢?为了息事宁人,他放下没吃完的半块烧饼,又给“老蹦尜”割了一小块肉添上。可这一添不要紧,“老蹦尜”好像抓住了把柄,更加理直气壮地喊道:“大家看看,都看看,这卖肉的心虚了吧,又给老娘补了一块肉,老娘还不要了,走,咱们到工商所说理去。”
德福被“老蹦尜”拽着,不得脱身,旁边又来了一些看热闹的人,脸上有些挂不住了,猛地甩开了她的手,将她甩了一个趔趄。“老蹦尜”突然蹦跳起来,揪住德福,杀猪般地嚎叫道:“快来人啊!卖猪肉的打人啦!”
正在这时,崇印牵着一头大黑骡子走了过来,准备到牲口市上上价,想卖了换头稳当牲口,大人孩子都能使唤。大老远看见德福摊前围了一群人,心想,德福这小子生意不错啊,一开张就招来了这么多顾客。
后来听到吵吵声,才知道德福这边出了事,连忙将骡子拴在一棵绒花树上,分开众人走了进去。德福看见崇印哥就像见了救星一般,甩开身体,高声喊道:“崇印哥,你快过来帮兄弟说说吧!”
崇印问明了情况,一边责备德福;一边给“老蹦尜”说些好话。“老蹦尜”似乎并不买帐,仍坚持拉德福去工商所理论。崇印见“老蹦尜”不识劝,将自己陷入进退两难的尴尬境地,正无计可施时,现玉挤了进来,问了“老蹦尜”一句:“老王,出啥事了?”
“老蹦尜”见了现玉,好像找到了诉说的对象,马上说:“刘主任你看,这卖猪肉的缺斤短两,你给评评理吧!”
现玉一看是德福,便笑着说:“德福,你怎么得罪王站长了?这是食品站的王副站长,难道你不认识?”
“我认识她,她不认识我。”德福小声嘟囔道。现玉转脸对“老蹦尜”说:“对不起王站长,这卖肉的是我侄子,刚干这买卖没几天,你别生气啊!”
“你侄子?”
“嗯。”现玉点下头。
“那好,看在你叔面上,这事就算了,你以后要小心点。”
“老蹦尜”走后,德福对现玉说:“叔,嗑瓜子咋嗑出这臭虫。”
“我早给你说过,做生意要心眼活泛点儿,千万不敢胡来。”崇印趁机敲打了一下德福。德福说:“崇印哥,就她那凶神恶煞的熊样,我还敢胡来?这次,我不光没少给她肉,还把秤杆抬得高高的,她这是故意找事,要是在老河湾,我非得揍她一顿不可。”
“你也就这点出息了,为啥不当众给她称一称?”
“她一来就抓住我不放,哪有空称啊?”
“你啊!”
“这女的是食品站长张理魁的老婆,叫王占丽,自称是食品站副站长,有名的母老虎。这半年,食品站垮了,自己失去了往日的威风,将怨恨全记在了你们这些卖肉的身上,又仗着自己兄弟在派出所干事,老拿你们街面上这些卖肉的撒气,前几天就有过一次,本来肉是够秤的,她掂了一圈再回来找事。今天恰巧让你给遇上了,她是看你生脸,人好欺负,才故意找茬的,算了,世上啥人都有,以后小心点就是了。”现玉笑着说道。德福气得骂了一句:“呸,真是一只母老虎!”
“你们说话,我去牲口市转转。”崇印说着告别了现玉和德福,牵着自己的大黑骡子沿着街道一路走去,不断有人跟他打招呼。
汉益镟锭子的摊位还是摆在供销社青年食堂旁边,因为目前还没生意,只好坐在小马扎上收拾摊位。崇印牵着骡子过来,给他打了声招呼:“喂,汉益叔,买卖还没开张呢?”
“没嘞!天冷,赶集的人来不早,你牵着它赶集,是不是想倒换一下?”
“嗯哪,眼下刚种完麦子,我想将这头骡子给卖了,买头母牛,最好是带着崽儿的,冬天填填膘,来年一开春,一头就能变成两头了,不出二年,就有了一套完整的牲口,这家伙不稳当,家里老人孩子不敢使唤。”
“你真会精打细算,那得找个好买主儿,最好去找你永才叔帮你寻摸寻摸,他正跟东庄的‘二滑溜’在牲口市转悠,也让他给你长长眼。”
“那我就去了。”二人正说着话,照泰和现腾扛着十几双草鞋和一卷席子走了过来。席子因过了季节不好卖,爷俩就又干起了编草鞋的买卖,虽然赚钱不多,但一个冬天下来买几斤盐吃,还是没有问题的。他们给崇印打招呼道:“崇印,牵骡子来干啥嘞?”
“上上价!”
“这么壮实的牲口,你也舍得卖?”
“哪有啥舍得舍不得的?再好的骡子也不成套啊!我想换一头母牛养着,来年再繁生一个小牛犊,过两年不就成套了嘛!”
“你会算计,不愧是当过会计的人。眼下,爷倒有个主儿,是俺亲家,早就想买头夹板牲口拉脚儿,不知买到没买到,你去牲口市上上价,心里有个谱,散了集我去问他,看他还要不要,要是要,你就给他留着,价钱好说。”
“太好了,那我就等你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