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印从县城赶回老河湾时,天色已近黄昏。何淑贤在窑厂担心了他两天,见一辆小轿车驶来,这才松了一口气。
“崇印哥,咱俩车上说的事你可得上心啊,想发财就得听我的。明天你抽时间陪我转转,行不?”张留根一下车,就像狗皮膏药一样粘上崇印,边说边往屋里走。崇印笑着说:“我的情况你也知道,明天我得去找人建新窑,真陪不了你。不过,我可以给你推荐一个人,他或许能帮上你的忙。”
“哥,你快说,是谁呀?我这就去找他。”张留根急切地问道。崇印无奈地说:“是咱红春爷,咱老河湾的事,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他脑子里装的可都是咱老河湾的故事,或许他也知道那口古井现在的位置。有些事他过去在生产队牛屋里讲过,我现在记不清了,你去问问他吧。”
“哎呀,我怎么把他老人家给忘了!好好好,我这就去找他。”张留根兴奋得像打了鸡血一般,屁颠屁颠地走了。崇印好不容易支走了张留根,这才对媳妇说:“这小子一路缠着我,甩都甩不掉,烦死了。”
“你怎么遇上他了?”何淑贤问。崇印说:“在县城大街上碰到的,他刚从南方回来,说是要回来在老家发财。”
“他现在做什么呢?该不会又去四川给人家领媳妇了吧?”
“这小子神神道道的,说话也没准头。最近又迷上什么古董了,说咱老河湾有座汉墓,里面埋了一位公主。”
“啥是古董?”何淑贤好奇地问。崇印解释道:“就是文物,听说倒腾这玩意儿很赚钱呢!”
“这家伙一点也不像他爹,脑子好使。当初他陪老地主挨批斗时,谁能想到他会有今天,真是风水轮流转啊!不过,他的钱咱可不敢沾边。崇高兄弟的钱弄回来了?”何淑贤又问。崇印点点头说:“嗯,弄回来了。”
“崇高兄弟才是实在人,毕竟是自家兄弟嘛!”
“嗯,崇高对我是真心的。我看张留根不太靠谱,不过咱现在有了这笔钱,可以马上请人建新窑了。”崇印说。何淑贤问:“建新窑的事,现成叔知道吗?”
“这事我得跟现成叔商量商量,顺便把晓梅带的东西给他送过去。在他家凑合着吃一顿吧。”
“你还好意思说?”何淑贤笑道。崇印说:“这有啥不好意思的,又不是一回两回了。桂兰婶煎的煎饼可好吃,要不,你也去得了。”
“两个人都去人家吃,我可丢不起这人,你自己去吧,记住早去早回。”何淑贤说着,进屋拿出两瓶酒交给崇印。崇印接过酒,很快消失在夜幕之中。其实,崇印去现成叔家也没什么大事,主要是把晓梅带回来的东西送过去,再和他商量一下建新窑的选址。自从决定建新窑,窑址一直是他的心头大事,迟迟没有定下来。
朦胧的夜色笼罩着大地,初夏的暖风吹拂在人身上,让人感到格外舒畅。小路两边的麦田整整齐齐,散发着诱人的清香。布谷鸟飞过夜空,鸣叫着渐行渐远。人们听到布谷鸟的叫声,才意识到又一个麦收季节来临了。
崇印提着两瓶洋河大曲,站在现成叔家的大门外喊道:“现成叔在家吗?”
“是崇印吧?”齐桂兰听出是崇印的声音,赶紧跑过来开了门,笑着说:“你现在可是稀客啊!”
“婶,你别埋怨我,我现在是真忙,叔呢?”
“恁叔不在家。”
“晓梅妹妹从城里给您捎回点东西,我给送过来了。”
“你进城了?”齐桂兰又问。崇印说:“嗯,前天去的。”
“你妹妹还好吧?”齐桂兰关切地问。崇印说:“婶放心,妹家没啥事。叔干什么去了?”
“晓远的二舅来了,俩人一见面就喝酒,天黑了也不知道回家。你在家等着,我去喊他。”齐桂兰说着出了门。没多久,现成回来了。崇印笑着问:“二舅走了?”
“走了,晓远这二舅真难缠啊!不吃饱喝足哪肯走,你怎么过来了?”
“想你了。”崇印嘿嘿一笑。现成听了,吩咐道:“老婆子,赶快炒菜去。”
“喝一天还没喝够啊?”齐桂兰笑道。现成笑着说:“酒都让晓远他二舅喝了。这家伙酒量大,我和晓远轮流劝他,可这家伙不经劝,一劝就喝,二斤酒我和晓远没喝多少,差不多都让他给喝了。”
“叔是遇上对手了。”崇印笑道。现成笑着说:“叔没啥事,老齐,你咋还不炒菜去?崇印来了,俺俩得喝几杯啊!”
“看你急的,我去给你们倒壶水,你先醒醒酒吧!”齐桂兰笑着倒了一壶茶水,放在桌上,便出去炒菜了。崇印问:“秀梅的鸡场盖好了?”
“早盖好了,鸡都买了,就是没养鸡经验,害怕养不好。这次请晓远二舅过来,就是让他指导指导。他二舅办过养鸡场,有经验。”
“秀梅是个会过日子的人,不过养鸡也有风险,咱得多帮帮她。赶明儿我去一趟防疫站,请行家给她讲讲鸡病的预防知识。”
“嗯,这个办法好。要是秀梅干成功了,估计得有几家跟着养鸡了。”
“叔,咱们背靠黄河故道,地理条件优越,不一定家家都养鸡啊。养鸭、养鹅、养鱼都一样嘛。听说鸭蛋、鹅蛋在城里能卖上好价钱呢,尤其是养鱼养鳖。”
“好,这个想法好。”现成连连称赞。崇印接着说:“这两年光我养鱼的收入,就有一两万。”
“嗯,你是支书,年轻有为,脑子灵活,好好带领大家干!”
“还得靠您老多多支持啊!”
“崇印,叔年纪大了,身体也越来越差,干不了实事了。我想退下来,把位子让给年轻人。以后我就在背后给你出出主意吧。”
“叔,您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现在还不是您退下来的时候。真到了那一天,我请您帮我照看鱼塘吧。”
“行,叔听你的。”现成笑着说道。崇印说:“叔,留根回来了。”
“他回老河湾有啥稀奇的?”
“他这次回来,说是要在老家淘金呢。”
“淘金?淘什么金?咱这河里只有沙子,哪有金子?”
“他说的不是真金,而是说咱们这儿埋了一位汉朝的公主。”
“胡说八道!”现成笑了。崇印也笑着说:“叔,听老年人讲,咱老河湾老一辈里确实有能人,能夜行千里。”
“那都是传说。说你们李家祖上,行侠仗义,杀富济贫,曾夜闯皇宫,弄了无数金银财宝。夜晚在京城作案,清晨在家乡行走,连官府都感到不可思议。后来怕被抄家灭门,便把金银财宝丢进家乡的一口井里掩埋。你们的家谱里好像还有记载,不过现在家谱早已失传,哪儿去找?这事,你红春爷比我清楚。”
“对对对,张留根也是这么说的,他现在正缠着红春爷问嘞!”
“难道他想在老河湾挖出这些金银财宝?”
“嗯,估计是这么回事。”
“咱别管他,让他自己去折腾吧!”现成笑着说道。崇印想起建新窑的事,笑着问道:“叔,我想建新窑,您觉得选在哪里比较好?”
“选在哪里好?我觉得可以从以下三个方面考虑。一是要选地势高的地方,方便取土;二是要离坯场近,运输砖坯方便;三是装窑和出窑要方便。只要考虑好这三点,窑址就好选了。”现成笑着回答。崇印笑道:“要说地势高的地方,东南角不错,离老窑和坯场都不远。就是太靠近落凤山了,落凤山是堌堆,明令禁止取土。镇里能同意在那里建窑厂吗?”
“哦!”现成眨了眨眼说道,“可那地方只是靠近落凤山,又没到落凤山。禁止取土,你不在那里取土就行了。我觉得那地方地势比较高,适合建窑。不然,你就紧挨着老窑往南再接一座,省钱又省事。”
现成没有把话说死。其实,他也不确定这座堌堆有什么价值,不敢轻易肯定或否定崇印把窑址选在靠近堌堆的地方或远离堌堆。崇印听了,笑着说:“那好,我回去再考虑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