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长白山温度还是十分低的,下雪更是常事,时安一行人上山没多久,凛冽的寒风中就夹杂着细雪,雪花越来越大,不一会儿,天地间便白茫茫一片。
冷。
真的冷。
迎面而来的雪花打得人睁不开眼,刺骨的寒气顺着衣物缝隙往骨子里钻,张起灵的表情是被劈头盖脸的暴风雪刮傻,还没缓过神来的空白。
好像,以前来长白山,都没遇见过那么猛烈的风雪。
时安见状,停下了脚步,那张素白的小脸冻出一层不正常的红,睫毛盖了一层细细的白霜,:“我们找个地方躲一躲吧。”
黑瞎子在寒风中缩了缩脖子,没忍住打了个寒颤,他一手拽着时安,一手拉着迷迷瞪瞪不在状态的张起灵,快速地向山上冲。
天气实在太过恶劣,幸运的是在暴风雪来临之前,黑瞎子撞见了一个山洞,将里面的原住民赶了出来后。
浸雪之后,布料湿哒哒哒,被风一吹就像冰块一样黏在身上,冻得人手脚发麻。
黑瞎子跺了跺脚,动作迅速地将木材堆到了一起,火焰跳动了一下,哗啦啦地燃烧了起来。
时安披着又厚又长的白色毛皮大氅,厚实的皮料将他完全包裹。
宽大的毛领将脖颈和脸颊围得密不透风,绒绒的触感异常软乎,舒服到时安忍不住把半张脸都埋进毛绒领子,双眼微微眯着。
其他两人也同样包裹得严严实实,张起灵沉默片刻,垂下眼睫吐出两个字:“头疼。”
他颤抖得太厉害,睫毛挂着细细的冰珠,漆黑的瞳仁透着冷意,眼神空洞洞的,嘴角不带任何弧度。
时安似乎察觉到他情绪不对,他回头和黑瞎子对视了一眼。
怎么办?
时安抿住唇,心下不停思考着,被裹在毛绒领边里的脸皱起。
黑瞎子朝他眨眨眼,时安瞬间明白了。
两个人默契十足地配合着,将厚实的毛皮大氅将张起灵整个围住。
张起灵在半昏迷的状态中也是半蜷着腿,像是习惯想要躲起来。呼吸又轻又低。
时安将披风的毛领正了正,又扯着披风把他裹紧了一些,用毛绒绒的领子将张起灵的脸包裹住。
好暖——
胸膛贴着滚烫的东西,将冰冷的皮肉唤醒,再顺着血液,慢慢地温暖到四肢。
本能与混乱的记忆纠成一团乱麻,张起灵隐约察觉到被人抱在怀里。
很冷——
长白山——
钥匙——
平缓的心跳猛然剧烈颤动一瞬,张起灵无理智的瞳孔转了一下,目光毫无落点,尚且没回过神。
“你醒了。”
时安的脸被白色毛领挡住一大半,漆黑的眼眸和他对视,随后又仔细地打量了张起灵,像是在判断他的状况。
张起灵的目光不受控制放空,有些迷茫。
突然,脸颊像是被铁钳给掐了一下。
疼痛感让张起灵那断线的思绪瞬间清醒,他咳嗽几下,才说道,:“天授。”
黑瞎子一愣,脱口而出,:“哑巴,你银行卡密码是多少。”
张起灵转头看向右边的黑瞎子,狠狠地给了他一个肘击。
oK,我闭嘴。
被死亡威胁了的黑瞎子委委屈屈地缩成了一团,装模作样地抹眼泪,“瞎子真的太难过了,好心没好报啊。”
张起灵眼中多了丝淡得看不见的笑意,他起身舒展了一下略有些发僵的身体,语气平静:“我要提前进青铜门。”
他的脸色也被风雪冻得有些发白,一点血色都没有,却没来由看起来有些诡异。
时安不知为何多安静了两秒,接着声音很低地开口:
“我跟你一起进去。”
黑瞎子:……?
时安不自在地拉了拉斗篷的领子,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精致的脸被厚斗篷衬得越发小巧,浓密纤长的睫毛微微下垂,:“我要进去。”
张起灵表情头一次出现波动,他拧着眉十分不赞成地看向时安,没有说话。
黑瞎子抿了抿唇,死死抓住了时安的腕骨,扣紧了他一侧的肩膀,将人拉进了怀里,声音很冷很冷,:“理由。”
时安往回抽了抽手腕,结果没抽动,:“我不是在捣乱。”
时安措辞了很久也不知道怎么解释,他垮起一张小猫批脸,嘀嘀咕咕:“我要进去见一个人。”
“谁?”黑瞎子追问道。
时安垂着头,低垂着头,似乎在思考一个很重要的决策,脸上甚至流露出几分挣扎。
沉默片刻后,黑瞎子选择了妥协,他揽着时安的腰,在他的耳边说:“太过分了。”
黑瞎子他松开了手,力道很轻地摸了摸时安的头,从发顶顺到后颈,最后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后背。
时安无辜地眨眨眼睛,试探性地开口:“那我……”
黑瞎子:……
他深吸口气,平静开口:“时安。”
这是黑瞎子为数不多地正式喊时安的名字,时安几不可察地顿了顿,微微地叹口气,凑上去贴贴。
接下来的路更难走了,越往上走,风雪就越大,就像是长白山在发怒一样。
这一次没有多余的人指手画脚,张起灵十分顺利地找到了之前进山的小路。
长白山是一个有着很多意义的地方,在山腹之中藏着一切的“终极”。
张起灵选了一条从来没有走过的墓道,避开了那些奇奇怪怪的机关,但避不开那些体积过大的畸形虫子。
沿着墓道走了很久才会出现些人类生存过的痕迹,熄灭的火堆、落满灰尘的空背包。
但大多数的时候,都是些看不出朝代的人体遗骸。
时安有时候甚至会想,到底是什么东西会有那么大的魅力才会让这些盗墓贼上赶着送死。
钱?
利?
还是长生?
时安沉默地跟在张起灵身后,他把毛披风的宽大帽檐拉得很低,轻轻地蹭了蹭绒毛。
张起灵似乎是感觉不到累似的,一直保持着不紧不慢的速度,继续往前走。
他们走了很久很久,终于看见了护城河。
原先数量众多看起来十分壮观的陶俑大部分都已经破碎了,肢体、碎片堆叠在一起,但诡异的是,每个人俑的脸都朝着一个方向,无论是完整的还是破碎的。
周围的黑暗宛如实质般,除了时安手里幽幽的火光外再也没有光源,两边都是漆黑一片。
直到时安突然间停下了脚步。
一路上都很沉默的黑瞎子皱了皱眉,此时的他和平日里的张扬痞帅不一样,神情很是冷淡认真。
时安双目无神地站在前方,下一刻就被人凌空抱起,落到了男人炙热的怀抱中。
黑瞎子的指腹落在时安的咽喉处,他仰着头,尖俏的下巴微微抬起。
最后,这个吻还是没落下来。
时安的手指轻轻地点了点黑瞎子脖子上的红色小痣,眼睫毛微微上翘,让人心尖痒痒的。
“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