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芷骁的一番狡辩,几乎是滴水不漏的,将此事来龙去脉说明。
若真是如此,加之前方战线,情况复杂,偶有疏漏也是正常合规,那她便能免了欺君之罪。
席间寂静,许景槐轻叩桌面,目光锐利冷冽。
莫念辞则瞥了一眼何芷骁,一股极为不舒服的恶心之意,涌上心头。
借口如此之多,黑的都能说成白的。
不过也就暂时骗一骗世人,但凡细想,便能觉出其中诸多不对劲。
他嘴角一扯,正要质问。
不远处,一个月牙白的身影走了过来。
她目若秋水,唇若点朱。
一张脸,莹润如玉,清丽不可方物。
来人是谁?自然只能是天泽第一美,颜云姝。
如此倾世容颜,看得众人都屏住了呼吸。
深秋落叶,杂夹着几分清凉。
颜云姝朝着主宾位走过去。
先是朝着许景槐行礼,又在许景槐温柔目光中,来到莫念辞的面前,行了个礼。
莫念辞看到颜云姝,立马笑了。
方才的严肃和恶心之意,瞬间消散。
“颜姑娘,好久不见。”
“恭喜殿下,守护了寒沙百姓。”
语气不卑不亢,未过分亲近,也未过分疏离。
言辞间,并未有超过友情的叙旧,只有心怀天下的大气。
这点,倒是让众人都刮目相看。
见着二人如此交谈,众人才恍然想起,大军回京后,颜云姝遭受的腥风血雨般的谣言非议,又想着那些刺给颜云姝的利剑中,都有自己的份。
不禁又有几分惭愧。
扪心自问,那铺天盖地的谣言,几人能承担?
姑娘沉静稳重,是真正的临危不惧。
不仅未惧,还能保持如今的鲜活明媚,实属不易。
于是乎,众人看向颜云姝的眼神里,少了几分敌意和不耻,多了几分赞许和愧疚。
只是,一码归一码,颜云姝和太子殿下,以及何将军三人之间的事情,到底还是很难评。
席间窸窸窣窣。
跪地的张氏一双狠毒的眸子,死死的看着颜云姝。
颜云姝瞥了她一眼,走到何芷骁的身前,俯身看着她。
脸上的笑意未减分毫,“将军,信件到底是将军捡来的,何不送还给驿站,又为何要私拆信件,将其占为己有呢?”
何芷骁方才缓和几分的脸色瞬间又惨白起来。
她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质问自己的人,这个问题,显然她无法回答。
左思右想想要继续狡辩。
却见颜云姝继续质问。
“请问何将军,若是信件都未拆开,将军又是从何处判断的,信件内容定是杜撰戏言?”
何芷骁张了张嘴,豆大的汗珠从额前落下。
“这……”
颜云姝收起笑容,表情严肃,“想必将军,是在驿站信使处,看到了那封与众不同的信,又掂量了一番那封信的重量后,便起了贪心。毕竟……臣女所用的信封,是上好的毛皮所制,这般贵重的信封中,定是有着非比寻常的贵重之物,是吗……”
这接二连三的质问出来,众人那暂时被遮蔽的双眼,仿佛突然掀开了那层朦胧的面纱。
对啊,方才被何将军一番避重就轻的话给绕晕了,竟未想到如此简单的逻辑漏洞。
信若真是捡的,寻常人第一反应,不该是将信,送还给驿站吗?
何况如此珍贵的信封,想必是京中贵人所寄,寻常人也根本不敢将其据为己有,定是立马送还到驿站,好不牵扯其中。
可偏偏何芷骁自称自己捡了,还怀疑是杜撰戏言,给拆了,拆了不说,还据为己有。
这逻辑,如何都想不通。
可无论是不是她捡的,何芷骁都已有了罪行:
若信件确实是何芷骁捡来,并非其起了贪心,从驿站拿走的,那便说明何芷骁,行为不端,犯了偷窃之罪。
若何芷骁是起了贪心,将信件从驿站拿走,何芷骁依然犯了偷窃之罪。
欺君之罪尚且可用那番话给圆过去。
毕竟前方战线,情势复杂,她虽偷拿了信,可也并未延误军情。
但是,偷窃罪却是结结实实的盖下来了。
就看何芷骁要选择哪一种方式来承认。
是起了贪念之心偷拿,还是捡到了明知来处的贵重之物,却还据为己有的所有?
不论哪一样。
都是天泽,最为臭名昭着的偷窃之罪。
小偷小摸,若是牢牢的盖在了一个人头上。
那这个人是男子,或许还能厚着脸皮,在天泽改头换面,勉强立足。
可若是女子,又无立身之本,便再没有任何出头之日,此生都只能被人诟病,瞧不起。
是真真的要落进那尘埃之中,再也翻不了身。
还不若欺君之罪一死了之,来的痛快。
所以,堂堂大将军,就要如此沉没了吗?
众人看向跪地的何芷骁。
感慨不已。
何大人和张氏,更是傻了眼,跟着瘫倒在地。
拿着阴阳壶,匆匆赶来的桃枝,对于发生了什么毫不知情。
只看到自家小姐,老爷,还有姨娘。
都一个个的跪在太子殿下的面前。
不知所为何事,她握住酒壶的手开始剧烈颤抖,生怕别人识破其中心机,累及自身。
正想要退下,将酒壶中的酒赶紧处理掉。
却见张氏朝着自己摇着头。
示意她暂时按兵不动。
桃枝左右四顾,从众人的议论里,听得了方才发生之事,不懂现下都如此形势了,张氏为何还要执着于她的计划。
但又不得任凭她吩咐。
只能硬着头皮,端着酒壶,站在人群之中。
浑身战战兢兢。
“如今人证物证具在,何将军还有何可说?”
许景槐从席间站起身来,来到何芷骁身前,与颜云姝并肩而立,同样俯身看着她。
脑子一片空白的何芷骁,听着许景槐的声音,恐惧绝望之余,一股强烈的愤怒与酸楚之意涌上了心头。
她的眼角不断的淌着泪。
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朝着许景槐不停哭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