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夜幕尚未完全降临,但凌晨的寒气已悄然弥漫开来。
陆云霆静静地坐在温泉边缘,面容已是血肉模糊,面目全非,失去了往日完整清晰的轮廓。
猩红的鲜血如蜿蜒的小蛇一般,顺着他垂下的手臂缓缓流淌而下,一滴滴地坠入身下的泉水中,将那一池清澈的泉水染成了触目惊心的鲜红色 。
他的另一只手中握着一支还未抽完的香烟,微弱的火光在黑暗中忽明忽暗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而就在这摇曳的火光下,陆云霆正专注地用烟在纸张上作画。
尽管他的双眼已失去了神采,变得空洞无神,周围也是一片令人心悸的黑暗,但凭借着内心深处对那个人的深刻记忆,他依然努力地勾勒出画中人的身影。
此时,他那原本冰冷的双手竟不再感到寒冷,反而被温热的鲜血如蛛丝般紧紧缠绕、包裹。
他微微张开嘴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然而喉咙里却发不出一丝声音,只有那无声的气流从唇齿间溢出。
在他的手臂旁边,安静地躺着一张纯白如雪的面具。
随着时间的推移,陆云霆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或许连他自己都感受到了那深入骨髓的疼痛?
他的视线逐渐变得模糊不清,透过朦胧的泪眼,他能够看到眼眶四周布满了鲜红的血迹。望着那张被鲜血浸染得不成样子的画纸,他的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无奈。
隐约之间,可以通过他的口型分辨出两个字——“脏了”,只是依旧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让他如此在意的并非身体上的剧痛,而是那张被玷污的画纸???
陆云霆缓缓抬起那只一直支撑着脑袋的手臂,轻轻地触摸着自己满是伤痕的脸庞指尖所及之处,尽是一段段翻滚扭曲的皮肤,触感粗糙且令人毛骨悚然。
时光如白驹过隙般转瞬即逝,陆云霆的双眼缓缓地被无尽的黑暗所吞噬。
手中的香烟早已熄灭,只剩下那微弱的余烬,仿佛还残留着一丝温暖。而随着烟雾的散去,那幅画中的人的轮廓竟逐渐变得清晰可见起来。
陈凝正悠然自得地坐在一棵大树之上,怀抱着猫。她懒洋洋地躺在粗壮的树枝之间。
一双美眸却不时地瞥向下方不远处那温泉之中赤裸着上身的陆云霆。然而,仅仅只是短暂的凝视之后,她便迅速地将目光移开,转而望向夜空中闪烁的繁星点点。
只见她纤细的指尖轻轻地在怀中猫柔软的皮毛上游走,不多时,两个字便悄然出现在猫咪的背上——“傻又”。
陈凝一边轻声嘟囔着,一边嘴角微微上扬:“瞧瞧,这可都是被逼出来的,没想到连我都学会写字啦!”
就在这时,完颜北棠如同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地来到了陈凝身旁。她低头看了一眼猫咪背上的字迹,微笑着说道:“还差一笔呢。”说罢,她伸出手指,在猫咪的身上轻轻比划了一下,补上了一个简单的“叉”字。
陈凝见状,不禁好奇地问道:“多添这一笔,难道意思就会有所不同吗?”
完颜北棠微微一笑,解释道:“正所谓‘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啊。”
陈凝皱起眉头,有些不满地抱怨道:“不过就是写个字而已嘛,你怎么还给我说得如此深奥难懂?”
完颜北棠却是没有理会陈凝的埋怨,而是抬手指了指温泉中的陆云霆,语气略带调侃地说道:“你看看那个傻白甜,自己给自己找麻烦,真不知道有什么必要。”
听到这话,陈凝忍不住反驳道:“我倒是觉得他的刀功相当不错呢,切得十分整齐。”
完颜北棠叹气:“剥皮都没他这样的,应该是试过很多次。”
陈凝愣了一下:“好啊,藏得这么深,下次让他教教我刀法。”
完颜北棠缓缓道:“没有下次了。”
陈凝晃了晃双腿:“怎么不欢迎我?那我走?”说着,身影渐渐与黑暗融合。
完颜北棠疑惑,呢喃:“我又没说我要救他。”
陆云霆微微调整了一下身姿,此刻的他慵懒地倚靠在温热的泉水中,仿佛与这方天地融为一体。
只见他的左手随意地搭放在温泉池的边缘,以此来支撑着自己略显虚弱的身躯,而右手则紧紧握着一幅画卷,装作自己能够看清眼前之物般专注地凝视着它。然而,映入他眼帘的唯有无尽的黑暗。
陆云霆可以清楚地感知到体内的鲜血正缓缓流逝,犹如决堤之水一般难以遏制。
与此同时,他手中紧攥的那张纸页已被点点猩红所沾染,尽管这幅画作中的人物大多是以鲜血绘制而成,但那画中人的模样却是如此生动逼真、活灵活现。
尤其是那一头如雪般洁白的发丝,配上他亲手赠予的几支精致凤凰发簪,更是显得风姿绰约。
陆云霆颤抖着抬起手,轻轻地抚摸着自己那空荡荡的眼眶,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悲凉。他稍稍侧过身子,试图摸索着去取放置一旁的面具,以掩盖住自己面容上的残缺。
就在这时,身着一袭古代素白长衫的完颜北棠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旁。她那双美丽的眼眸被一条淡蓝色的丝带轻柔地遮住,让人无法窥视其眼中的神采。
完颜北棠毫不犹豫地飞起一脚,准确无误地踢向陆云霆正要触及的面具,差一点就踩到了陆云霆伸出的手指。至于她此举究竟是否有意为之,恐怕只有她自己心里最清楚。
只听见她轻声说道:“如今啊,我也同你一般成了睁眼瞎。”
可惜,沉浸在寻找面具中的陆云霆根本没有听到完颜北棠所说的话。他依旧执着地继续摸索着,全然不知自己的指尖刚刚险些遭遇一场无妄之灾。
他的手不经意间触碰到了一双白色的鞋子,而那原本洁净无瑕的鞋面,转眼间便被从他伤口处渗出的鲜血迅速浸染,宛如一朵盛开在雪地中的红梅,醒目而又凄艳。
完颜北棠差点跳脚,大声道:“我刚买的!”
陆云霆收回手,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口型:“谁?”
只见完颜北棠那张原本精致的面庞此刻因为愤怒而变得异常扭曲,她瞪大双眼,怒视着陆云霆,嘴里还狠狠地吐出一句:“你是不是耳聋眼瞎啊?我在这里说话呢,你居然敢不理我!”
然而,陆云霆却仿若未闻一般,依旧自顾自地寻找着自己的面具,对完颜北棠的质问毫无反应。
看着陆云霆这副模样,完颜北棠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猛地抬起脚,用力一踢,直接将那面具远远地踹飞出去,然后得意洋洋地冲着陆云霆喊道:“嘿嘿,怎么样?你这下找不到了吧?哈哈哈哈……”
此时,陆云霆终于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微微皱起眉头,紧接着,他凭着感觉迅速出手,一把紧紧抓住了完颜北棠的脚踝,试图将她拉入水中。
完颜北棠见状,不仅没有丝毫惊慌之色,反而嘴角上扬,露出一抹轻蔑的笑容,一边满脸嫌弃地向后退去,一边挥动手中的长剑,直直指向陆云霆的咽喉处,娇声喝道:“嘿嘿,干什么?傻白甜。”
陆云霆的身体瞬间僵住了,他缓缓抬起手,毫不犹豫地抓住剑身,然后用力地朝着自己的喉咙拉扯过去。但他的这个举动看上去并不像要自杀,反倒更像是在赌气一般。
一旁的完颜北棠见状,不由得轻声嘟囔起来:“哟呵,傻白甜你难道还想抢我的宝剑不成?”
就在这时,尚未走远的陈凝听到这边传来的动静,忍不住回过头来瞧了一眼。当看到眼前这混乱不堪的场景时,她不禁无奈地摇了摇头,暗自嘀咕道:
“这又是闹哪一出啊?难不成又有一个人发疯了?”
完颜北棠心中的怒火愈发旺盛,她咬牙切齿地瞪着陆云霆,大声吼道:“哼!有种等会儿咱们俩好好比划比划!看看到底谁厉害!”话刚说完,她便狠狠甩开手中的长剑。
陆云霆则依旧低垂着头,若有所思地轻轻抚摸着手中的剑身。他单只手臂随意地搭在温泉池边,另一只手握着剑柄和一幅画,整个人竟透出一种别样的意气风发之感。
完颜北棠邹眉:“顶着这张丑八怪的脸,搞出这种气质来?”说着她跳入温泉中。
就在陆云霆全神贯注地盯着手中那幅画作之时,突然间,一股力量猛地从他手中抽离了这幅画。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陆云霆不禁有些惊愕,一时间竟然呆愣在了原地,手指就那样僵硬地停留在半空中,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而此时,完颜北棠已然紧紧地抓住了陆云霆的手腕,并迅速地在上面写下一行字:“怎么耳聋眼瞎了?”
陆云霆望着眼前的女子,嘴巴微微张开想要说些什么,但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般,根本发不出一丝声音。
然而,他内心的想法却不由自主地传递出来:“我只是在练字而已。”
完颜北棠听到他的心声后,再次在陆云霆的手腕上写道:“啊,原来心声也可以用来骗人啊。”说着,她用力地将陆云霆的手腕往自己这边拉扯过来。
就在这时,陆云霆手中原本握着的长剑尖端,竟不偏不倚地指向了完颜北棠的胸口。
刹那间,完颜北棠只觉得胸口一阵剧痛袭来,低头看去时,只见鲜血正缓缓地从伤口处渗出来。
她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胸口的血迹,随即忍不住大声叫嚷起来:“我靠!没想到我居然也是个睁眼瞎!”
陆云霆见状,眉头微微皱起,手腕轻轻一转,便松开了紧握剑柄的手。那柄剑就这样直直地坠入了一旁的水中,溅起一片水花。
完颜北棠看着陆云霆,继续在他的手腕上写下一句话:“难道你刚才不是想要杀我吗?”
陆云霆一脸疑惑地用心声回应道:“明明是你自己非要拽我的手啊!”
听到这话,完颜北棠的脸颊瞬间泛起一层红晕,她轻咳一声掩饰住自己的尴尬,说道:“咳咳……那个……”
陆云霆用心声追问道:“呃,我我很吓人吗?”
完颜北棠摸了摸自己,刚刚系上的丝带在他手腕上扭扭捏捏地写道,其中还夹杂着几个歪歪扭扭的错别字:“哎哟,我看不见啊。你非要威胁说把我眼睛戳瞎,我就想试试眼瞎后是什么感觉。”
陆云霆眉头紧蹙,用心声问道:“我面具呢?”
完颜北棠听后有些心慌意乱,索性直接松开了他的手腕,而此时,她的衣服已在不知不觉间被鲜血染成了一朵绚丽的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