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扶芸到底还是在唐元的护送下去了神秘的黑衣男人所说的那家名为“映霞”的客栈。
倒不是出于多信任他,是他们也没有第二个选择。
“接下来你打算做什么?”唐元趴在客房的圆桌上无精打采的说,“是去救你妹妹,还是等你家人?”
家人么?
谭扶芸提起这两个字心里很是恍惚,她在十分年幼的时候就被谭家送到了庄子上居住,这么多年来,她已经淡忘了谭家人都是什么模样,在她的心里,林嬷嬷跟玉荷才是她的亲人。
她的亲生母亲在生下她之后便撒手人寰,幼时在谭家那段短短的记忆里没有关于她的丝毫,庄子上负责照顾她的林嬷嬷是后来被雇进来的,也不清楚关于她生母的事情。
她只是从别人的闲言碎语中得知,生母是一个没有背景的妾室,她被送到这种地方来许是家中主母对她厌弃。
所以她对所谓的“家人”真的没有什么感情,乍听人提起,心里反而有一种抗拒。
“哎?怎么啦?我跟你说话呢!”唐元见她愣住,迟迟没反应,便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谭扶芸回过神儿来,低头轻咳了一声,“人命关天,自然是先救人。”
“很好,”唐元抬起头来打了个哈欠,“怎么救?只要你一声令下,小的万死不辞。”
唉,她虽然心焦于玉荷的安危,一心想救她脱险,但实在也是能力不足,拖了这么久,也没想出什么好用的法子,还三番五次险些丢了自己的命。
本来还以为唐元是京中贵族,想借他幕后的家族一臂之力,结果他竟然,
等等,他是什么?
唐门少主,江湖人!
谭扶芸激动的一把捉住他的手,吓得面前这小儿郎一激灵,“小唐元,救人之事可否借用你的江湖势力?”
“虽然我门的势力范围不在这边,但是身在江湖到处都是人脉,我现在就通知下属即刻探查,只是……”
“只是什么?”见他面露难色,她心里咯噔一下,生怕希望又落空。
“这里是京郊,天子脚下,江湖人行事难免多些掣肘,办事效率恐怕没有这么高效。”唐元叹气。
这话说得恳切,谭扶芸也理解,等江湖上的人漫天撒网的寻找到消息,玉荷都不知还活不活着,她唯一能做的只有赌假扮称自己的玉荷对对面未知的敌人来说还有些用处,毕竟他们是把她当场掳走而不是像对待林嬷嬷一样杀害,可她又不敢赌对面发现了玉荷的真实身份之后会怎么样。
“哎呀!”她急的锤了自己的脑袋两下,大难临头之时她才发现自己有多没用,自身难保不说,还连累身边的人。
唐元看她自虐,连忙拉开她的手,“玉荷姐姐,我有一问,那男人既然称呼你为‘二小姐’,相比你的家人在京中也是非富即贵,你与其求别人,何不先动用自家的势力?”
说得好啊,谭扶芸有些丧气的想,恐怕就算这次被掳走的是自己,谭家那些人也不会有所作为吧,更何况是一个在贵族眼里命如草芥的小丫头。
“小姐!小姐!”有个丫鬟慌慌张张的跑进屋来,还险些跌倒在地。
“死丫头!慌得什么!”屋内矮桌旁正在优雅品茗的锦衣贵女被她冒失地举动惊了一跳,气的把手边的茶筅丢她身上。
“小姐息怒!”丫鬟匍匐在地上禀告,“是,是二小姐……“
“那鬼丫头如何了?”贵女定了定神色。
“二小姐如今在京郊一处客栈避难,主君大人已经得了消息,遣人备车去迎了!”
“什么?”还想装装样子的贵女此刻是真的坐不住了,忽的一下站起来,繁复的衣裙带翻了桌案上的茶具,听令哐啷摔了一地,吓得伏在地上的丫鬟把脑袋趴的更低了。
“她竟没死,也没落到王爷手里,当真是好命。”贵女没去管那一地的狼藉,只握紧双拳,咬牙切齿,姣好的面容都有些扭曲,“就算她回来又能如何,我决不允许,决不允许有人当我的路!”
“你不等你的家人了?”
谭扶芸向来忍受不了坐以待毙,就算是为了缓解自己心里的愧疚也好,她决定回庄子里,再探探有什么线索,唐元见她收拾东西起身,便提起黑衣男人所说的“家人”。
“我不信他们会来接我。”谭扶芸心想,也许他们会急急地派人去田庄里查看损失,都不会急急地派人来找自己,毕竟如此幼小之时都能像丢垃圾一样把她丢出府去的家人,过了这么多年又怎会对她生出关心?
“你回去又能怎么样呢?”唐元站起身来拉住她,“那帮匪徒穷凶极恶,杀人放火都干的出来,难道还会忘了毁尸灭迹吗?”
“你贸然回去若是再跟蹲守的贼人碰个照面,我,还有那个黑衣大哥,岂不白救你一回?”
唐元这小子毕竟是个练家子,手劲儿很大,且又能完美的保持在不弄痛她又使她挣脱不开的力道范围内。
“那我还能去哪儿?田庄被毁了,林嬷嬷被害了,我还能去哪儿,去干什么!”
在惊惧中压抑了两天两夜的情绪终于爆发,谭扶芸再坚强也只是个及笄没几年的小女儿家,突如其来的灾祸和压力铺天盖地的压下来,叫她如何能完全消化?
“不会有人来接我的!我无处可去!”
唐元的心被她一双眼眶翻红的样子刺了一下,这个小姐姐这么久以来一直保持着一种沉静坚韧的气质,她突然崩塌的脆弱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那,那要不,你跟我回唐门?就那个,我虽然本来打算过一阵子再回去的,但现在特殊情况嘛,咱们先……”唐元突然语无伦次,不知道说什么。
二人正谈话间,唐元突然神色又警觉起来,已经经历过一次的谭扶芸也立马反应过来,呼之欲出的眼泪都憋了回去,屏气凝神随着他的目光看向门口。